第140節
趙錦諾和丹州點頭,太醫才退到一側。 兩人都往里進,馮濤尷尬出聲,“丹州公子,侯爺說丹州公子太吵,他想單獨見見趙姑娘?!?/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其實是1.5更,晚上還有1.5更,這樣就把我們昨天沒有更的補回來了 第123章 撞破 趙錦諾撩起簾櫳, 入了內屋。 內屋很大,燒著地龍,又燃了碳暖在, 應當是太醫囑咐要開窗通風, 所以開了窗,窗戶前又置了屏風隔檔。 屋內有婢女和近侍伺候,見了趙錦諾入內,都紛紛福了福身。 除了芝芝, 屋里的人趙錦諾早前都不認識,應當都是留在侯府內伺候的人,不是早前在別苑的親近。 似是聽到腳步聲, 譚悅喚了聲,“芝芝?!?/br> 似是要芝芝上前扶他起身。 趙錦諾溫聲,“別起來了?!?/br> 芝芝看了看她,又遲疑看了看譚悅,見譚悅沒有吱聲,知曉他又是聽了趙姑娘了話。 屋中其他侍女都瞪圓了眼。 侯爺脾氣不怎么好, 也少有聽旁人勸, 先前太醫好說歹說, 侯爺當不聽的還是不聽。 “都下去吧, 芝芝, 你和馮濤留下?!弊T悅的聲音很輕, 似是再多一分力氣都沒有。屋中伺候的人聞聲都福了福,相繼退了出去。 芝芝和馮濤遠遠則守在內屋門口。 內屋很大,趙錦諾踱步上前。 譚悅躺在床榻上,床榻上的簾櫳雖然撩開,但里面白色的薄紗帳是放下的。薄紗帳內依稀透出一幅輪廓, 沒看她,似是目光空望著床榻的頂端,低聲道,“今日年關,來我討晦氣做什么?” 應是先前太醫問診時,在床榻一側放了椅子。 趙錦諾在椅子上坐下,又像小時候一樣,將腿抬上,一起窩在椅子里,雙手環膝看著他,輕聲道,“誰來討你晦氣的?是你自己終日將晦氣掛在嘴上……” 譚悅轉頭看她。 隔著薄紗帳,還是能見一道嬌小的人影窩在椅子上,雙手環膝看著她。 他記得她總是喜歡這樣。 畫畫的時候喜歡趴在案幾前,說話的時候喜歡窩在椅子里雙手環膝。 他記得她很多事情。 比如不怎么喜歡吃酸的,更不怎么喜歡吃甜的,泛舟湖上,多半都會睡著曬太陽,性子上來了非要較勁兒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怎么不見丹州?他很擔心你,來侯府的一路上都不怎么說話?!壁w錦諾主動開口提起。 譚悅輕聲道,“我就是怕他不說話……” 譚悅點到為止,同時也是因為接連咳嗽了幾聲。 趙錦諾頓了頓,忽得想起什么一般,下了椅子,忽然到他跟前,撩起簾櫳。 譚悅愣住。 她也愣住。 他臉色是慣常的煞白,而當下,眼窩深陷,整個人似是都沒有什么血色,憔悴至極。 譚悅又看了看她,沒有別過頭去,只是垂著眼眸,語氣平靜道,“你非要看我這幅模樣嗎?” 趙錦諾鼻尖微紅。 譚悅淡聲,“你知曉我不想讓你看到的?!?/br> 趙錦諾喉間輕輕咽了咽,低聲道,“他們說你咳血……” 譚悅有些惱意,“我什么時候咳血了?” 趙錦諾咬唇,“沒……咳嗎?” 譚悅惱火,“趙錦諾,你很想看我咳血嗎?” 趙錦諾沒有應聲,這人脾氣上來的時候就是如此,他還病著,她不想觸他霉頭,遂沒有應聲,只是坐在床沿邊看他,輕聲道,“我同丹州是關心你?!?/br> 良久,譚悅才出聲,“我不需要你關心……” 趙錦諾錯愕看他。 譚悅似是又接連重重咳了幾聲,應是實在難受,想要坐起。 趙錦諾會意,上前扶他坐起。 等譚悅坐起,趙錦諾將一側的引枕置在他身后,他背后靠著引枕,似是呼吸才平復了些。 趙錦諾又道,“太醫先前囑咐,讓我別同你說太久的話……” 譚悅看她,“他們危言聳聽?!?/br> 趙錦諾惱火看他。 他抬眸空望著床榻頂,沉聲道,“其實我真的不怕死,活著與我而言,并無多少非要強求的意義。一年四季,我什么時候都是一個病秧子,每到臘月還會犯病。平日里好一月,壞一月,不能見風,不能吃寒涼的東西,冬日里既要有地龍,還要燃著碳暖……有時我真不知道,終日這么勉強茍活著的目的是什么,還不如像旁人一樣,鮮衣怒馬,縱酒當歌好好活一回,也好過當下……” 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咳嗽不停。 趙錦諾取了一側的水杯給他。 他這次沒有犟,一口飲盡。 趙錦諾沒有再出聲,似是一直以來,譚悅都隱忍淡然,她仿佛也是頭一回聽他說這樣的話。尤其是聽到“鮮衣怒馬,縱酒當歌”幾個字時,好似鈍器劃過她心底。 譚悅在心底不是沒有羨慕過旁人。 他羨慕的,不過是旁人看來在普通不過的。 康健,而恣意。 趙錦諾微微斂眸,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寬慰道,“誰說的?你畫的佛像,明明治愈了很多人。南順大大小小的寺廟都有你佛像畫的影子,你說你積了多少功德?人最忌諱便妄自菲薄,譚悅,你活得比大多數人都更有意義?!?/br> 譚悅轉眸看她,她是有這般本事,將明知寬慰的話,說得讓人心里舒坦。 柔和而篤定。 譚悅沉聲道,“趙錦諾,若是我明日就死了,我希望今日多聽你說會兒話?!?/br> 他頓了頓,繼續沉聲,“說一整日的話……” 趙錦諾喉間輕咽,“等你好了,說幾天幾夜都行,我又不著急回蒼月……” 譚悅又掩袖咳嗽了起來,這一次咳嗽得分外有些重,芝芝想上前,他邊搖頭,邊擺手。 他并不想被旁人打擾。 許是,就這一刻功夫。 “錦諾,聽我的話,年關過后,就回蒼月去,這里真的不是久待的地方。等日后回了蒼月,能不來南順,就不來南順。丹州有胳膊有腿,他若想你了,就讓他來蒼月看你?!?/br> 譚悅再次沉聲提起,本就煞白的臉上,眉頭重重擰成一團。 趙錦諾沒有吱聲。 譚悅輕聲道,“這一回,能不能不讓我cao心?” 趙錦諾眸間氤氳。 譚悅似是說出了壓心底的一句,重重舒了口氣,原來說出來,也并不是多難的事。 他仰首闔眸。 “好?!壁w錦諾忽然輕聲。 他詫異看她。 趙錦諾輕聲道,“譚悅,等你好了,我就立即返程回京?!?/br> 譚悅的眉頭攏得更緊,“趙錦……” 趙錦諾打斷,“我不喜歡聽人交待后事,你若要交待,就讓丹州來聽?!?/br> 譚悅語塞。 趙錦諾抬眸看他,眼眶微紅,“你知道的,我娘親過世得早,我不想……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南順,你和丹州,任何一個有事,我都不會離開南順京中。你要再交待后事,日后我們就老死不相往來,譚悅,你知道我說到做到的?!?/br> 譚悅別過頭去。 趙錦諾起身往屋外走去。 “錦諾……”他忽然開口。 趙錦諾轉身看他。 他淡聲道,“我和丹州……與你而言,有不同嗎?” 趙錦諾僵住。 他卻沒有移目。 趙錦諾隱在袖間的掌心攥緊,唇畔卻微微勾勒,“丹州活潑健談,身體康健,但遇事總躲在我身后,但譚悅,總是護著我那個……” 譚悅眼底碎瑩芒芒,經久不曾散去。 趙錦諾業已轉身。 譚悅唇邊才微微勾勒,“還算……有些良心……” 趙錦諾撩起簾櫳,正欲出內屋,卻與迎面入內的朝帝遇上。 趙錦諾不認識他,微微愣了愣。 朝帝見了她,眉頭也微微攏了攏,他似是,還未聽說過譚悅同哪個女子走得近這般親過…… 只有譚悅,瞬間,臉色煞白到了極致。 朝帝見到了趙錦諾! 譚悅心頭猛然駭然,接連驟然咳嗽了好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