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他在鴻臚寺任寺丞一職,她是特意如此說的。 阮奕低眉笑笑,她又伸手攬上他后頸,一字一句道,“阮奕,你是有功名在身,你是蒼順十四年春闈探花,你那時才十七歲,可是整個京中的姑娘都跑來看你了……” 阮奕應道,“嗯,然后樂極生悲,摔傻了……” 趙錦諾笑不可抑。 他笑笑,又伸手牽她起身,“走,去苑中散散步消食,我正好有話同你說?!?/br> 十月的天氣已有些寒涼,尤其是入夜后,風吹在身上有些冷。 見阮奕脫下外袍,似是要給她披上,趙錦諾輕聲道,“讓阿燕去取一件?” 阮奕挑眉,“這是帶了我體溫的,不一樣?!?/br> 趙錦諾笑笑。 他重新牽起她的手,“還冷嗎,夫人?” 趙錦諾懟回,“夫人不冷了!” 他輕笑出聲。 同她在一處,他可以笑一整日都不停。 兩人在苑中散步消食,因是自己苑中,沒有的旁的丫鬟跟著,阮奕同她說起今日早朝上的事,亦說起十一月應當要去南順出使,期間怕是要四五個月才能回京,趙錦諾卻微住,“你……十一月要去南順?” 他以為她不舍,心中愧疚,尚在苑中,俯身擁她,柔聲道,“阿玉,我也舍不得你,你我二人才將新婚,我是不應當將你一人留在京中的,我只想和你一處……” 趙錦諾深吸一口氣,有些不知應當要怎么同他講才好。 她是老師的關門弟子,今年年關正逢老師六十生辰,師母特意遣了人送信給她,望她能去趟南順。近些年老師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師母應是想湊一處熱鬧一回。 屆時老師所有學生都會去南順京中給老師賀壽,老師的親傳學生不多,也都相互認識,壽辰宴上沒有外人。若是少她一人,她許是會一直愧疚。 她正愁此事要如何同阮奕說起? 她與阮奕才將新婚,阮家不比早前在新沂莊子上,要外出四五個月不是小事。 尤其是年關時候。 自下午收到師娘的消息,她便一直在想此事。 思來想去,也實在沒有好的法子。 卻不曾想,阮奕竟要十一月動身去南順…… 無巧不成書。 她硬著頭皮輕聲在阮奕肩頭嘆了嘆,“阿奕,要不,你帶我一起去南順吧……” 尚在溫情和內疚中的某人明顯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無巧不成(狗血的)書嘛~ 親媽是不是 還有神級助攻 ———————— 二更啦,明兒見 第86章 十里亭 內屋中, 炭暖燒得“嗶?!弊黜?。 趙錦諾坐在案幾一側的小榻上,案幾另一側,阮奕單手拄著下顎, 整個眉頭都擰巴成一團, “你是說,你有老師在南順京中?” 趙錦諾頷首,“老師年事高了,年關時候又是他老人家六十大壽, 師娘想讓我去一趟?!?/br> 阮奕豈止眉頭擰巴成一團,簡直內心都擰巴成一團。 前一世,他究竟有多少關于她的事情, 他是不知曉的? 阮奕看著她,卻忽然想起這一幕,他是有些印象的。 那時候的十月中旬,柱子帶了磚磚從新沂來京中,但十一月的時候,阿玉便讓柱子出了趟遠門, 到了來年二月初才回來。 那時候, 阿玉是告訴他, 她有非常重要的長輩年關時候過生日, 她很想去, 但去不了, 所以只能讓柱子替她去送生辰賀禮。 他當時嘟著嘴,傻乎乎問她,為什么不自己去? 她輕輕捏了捏他的臉,修長的羽睫眨了眨,唇畔笑道, “我若去了,大白兔要怎么辦?自己在家里哭,還是跟著攆路?” 他笑瞇瞇討好道,“阿玉,你可以帶我一起去呀!” 她托腮笑道,“太遠了,爹娘會擔心的,而且又在年關,不合適?!?/br> 他認真道,“但娘親說,只要我同阿玉一處,她就不擔心啊?!?/br> 她依舊托腮,笑瞇瞇他笑,“但我不想和傻子一起去呀?!?/br> “阿玉!你嫌棄傻子!”他惱意跺著腳,“我就要去!就要去!” 她本就坐在苑中暖亭的石桌前,喚他到跟前來。等他嘟著嘴上前,起身擁上他,他愣了愣,她在他懷中溫聲道,“你也知道你是小傻子呀,萬一在路上走丟了怎么辦?我上哪里找小傻子去?” 他真有思慮,“那我一直牽著阿玉就不會走丟了?!?/br> 她忍俊,“那大白呢?誰照顧大白?” 他想都未想,“大白也一起去啊?!?/br> 趙錦諾闔眸,臉上笑意更濃,“大白兔,日后穩妥了,你再陪我一道去,好不好?” 他再次不滿嘟嘴,“阿玉,你這是敷衍傻子呢!” 她伸手攬上他后頸,溫柔道,“嗯,可不好糊弄呢,是不是?” 他莫名臉紅。 …… 阮奕單手拄著下顎,忽得想起早前時候,竟微微出神了去。 “阮奕……”趙錦諾再喚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臉色似是還有些紅。 趙錦諾奇怪看他,“你臉紅什么?” 有嗎?他愣了愣,實在不知道怎么同她說,他想起那時候她為了哄他…… 阮奕清然轉移開話題,“我記得在容光寺的時候,你說教你讀書識字的人是媛姨?!?/br> 他過度得自然。 她方才提到師母,那應當同媛姨無關。 她的老師還有旁人才對。 果真,趙錦諾微微垂眸,輕聲道,“是教我畫畫的老師……” 反正眉頭都擰巴成一團了,阮奕臉上也不差這些了,“你特意去南順……學畫畫?” 修長的羽睫眨了眨,兀自頷首。 阮奕輕笑一聲,溫和道,“阿玉,你是不是畫得很好?!?/br> “還行……吧……”她支吾。 他記得早前見過她畫畫,但是極少見的時候,他終日纏著她鬧騰,亦要同她一道去玩,她很少有閑暇時候能安心畫畫。 他真想起過她畫畫,他就在一旁搗亂,后來他摸了她一臉墨,她亦摸了他一臉。 最后他興致起了非要抱著她轉圈,而后兩個人一起摔了下去。 她的手傷了三個月。 后來她只能找他不在,或安靜的時候作畫,他都不知曉。 她過世后,他才在她早前藏好的木箱里看到過她剛畫好一半的底圖,圖中畫的人是他,只畫了半身,也還未來得及描色。 那幅殘缺的畫一直收在他房中,他卻不敢睹物思人。 他那時一直以為她是心血來潮畫得他,卻不知曉她本就是喜歡畫畫的。 仿佛自從她嫁了他,照顧她,便連她最喜歡的都疏遠了。 他心里微瀾,亦心生護短。 他也不單手撐著下顎了,直接伸手抱起她,認真道,“阿玉,真想去嗎?” 她也攬上他后頸,輕“嗯”一聲。 他溫聲道,“去南順的路上不會帶女眷,只能扮作男裝,隊伍中隨行的除了登記在冊的鴻臚寺官員和禁軍之外,我身邊是能帶一個小廝,原本應帶周亮,你若要去,便讓他留在府中……” “真的?”她眸間星光熠熠。 “嗯?!彼p聲應她。 她遲疑,“會不會不便?若是被人知曉,你會不會……” 他并未否認,嘴角卻微微揚了揚,“你都呆在我身邊就是,路上在我馬車里,驛館下榻時和我一處,便是旁人看出什么,南順的人自然不會管,此行我是主使,鴻臚寺中的主事不會生事,禁軍中,我會同袁進招呼,不會生亂子?!?/br> 她眸間真是欣喜,“大白兔……” 他溫文笑了笑,“只是等到南順的月余,我應當都無時間陪你一處……” 她眼中的笑意也浮上眉梢,“我自己一處就好,不用擔心我?!?/br> 他囑咐,“去到何處都要讓禁軍跟著?!?/br> “嗯?!彼h首,只是又頓了頓,“爹娘那里怎么辦?” 要離京四五月,中途還有個年關,不是小事,亦不好糊弄過去。 他鼻尖貼上她鼻尖,“阿玉,家中的事,我來想辦法就是?!?/br> 她忽得心中激動不知當如何表達,只得俯身擁緊他,“阿奕,你怎么這么好?” 她整個人近乎掛在他脖子上,他微微踉蹌,嘴角卻又忍不住勾了勾,“你的大白兔,不對你好,該對誰好?” 她在他懷中坐直了看他,因為坐直,便高出了他許多,俯眼看他時,認真道,“我真的畫的很好……就是,一幅畫可以價值千金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