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想到他忽然不傻了,她走前連哄帶騙同他說得哪些話,他都心知肚明,她就份外懊惱。 什么一天只能親一次,一人一次,根本都是她向來糊弄傻子的。但剛才分開時,她本來都要走了,他又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溫文爾雅道,“不是一日之內,一人一次,阿玉不親了我?” 她惱火,只得硬著頭皮,主動踮起腳尖親他,卻分明見他眼底一抹深邃幽蘭的笑意。 她忽然想,她早前哄傻子的話,許是都要逐一報應在她自己這里。 她方才只是回頭親他,卻被他順勢親了耳后。 她身上一陣酥麻,似是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近乎是落荒而逃。 回眸時,卻見他唇畔得逞的笑意。 這也才有了方才慌慌忙忙回帳中,心跳不停,想喝水壓驚的一幕。 …… 阮奕突然不傻了,她早前真未曾想過。 他若不傻了…… —— 我傻不傻,都喜歡阿玉你……只有阿玉你,不會嫌棄傻傻的大白兔阮奕,喜歡他,還愿意同他成親……阿玉,日后,換我守護你。 只是,什么叫……換他守護她? 她忽然想,許是早前在乾州,她帶他逛乾州城的時候。 離夜間的晚宴,尚還有些時候,正好騎射服的袖口又暈濕了一片。 她寬下衣裳,掛在衣櫥,又折回了床榻再小瞇一會兒。 白日里借由狩獵報名的契機,多是男子在陛下和娘娘跟前露面,晚宴時候便相應的,多是女眷逐一在皇后跟前見禮,她昨夜并未睡好,今晨又早起,精神不大好,怕晚宴時出錯,小瞇一會兒正是時候。 雖然由得早前阮奕的事,讓她心中一直難平靜。 但輾轉反側多時,她還是生了困意。 只是不知何時入睡的。 …… 再晚些時候,看過了今日狩獵的趙琪,沈綰,沈妙結伴回了營帳中,見趙錦諾還在睡著。 臉上似是還掛著笑意。 趙琪笑道,“肯定是在做美夢?!?/br> 沈綰亦笑,“我看也是?!?/br> 稍后還有正式晚宴,幾人是回來換衣裳的。 晚宴時便不能再穿白日里的騎射服了,眼下雖不在宮中,不必穿入宮時穿得那種隆重的入宮禮服,但端莊大方的禮服是要的。 三人穿戴得差不多,時候亦差不多了。 見趙錦諾睡得正好,雖不忍叫醒她,但今日的晚宴又是皇后的生辰宴,去遲了總歸不合適。 “姐!”趙琪多喚了幾聲,趙錦諾才醒。 沈綰亦上前,“晚宴要開始了,快換身去?!?/br> 趙錦諾眸間忽得清明,今日的晚宴還要在皇后跟前露面,這是大事,馬虎不得。 許是知曉阮奕不傻了的緣故,她忽然想,她應當再補下妝容,早前的妝容太過清淡了些…… 等含上胭脂,她又忽得愣了愣,她究竟在緊張什么? …… 晚宴設在大帳外的空地前,也是按照今日晨間的序列,兩人一桌兩人一桌這般落座。 趙家本不應當排在王家之前,但因為早前她換營帳是范逸特意交待過的,宮中一個個都跟人精似的,也不必旁人提點,自今晨起就將她和趙琪,沈綰,沈妙幾人的位置往前提了不少。 今日晨間她就聽王家幾個姑娘小聲議論著,頗有些微辭。 等今晚這桌次一擺,便差得更遠。 她在第五排靠中間的位置,而王家的姐妹幾人竟在第八排靠外邊的位置。 雖然這第八排也不算特別靠后,但同趙錦諾和趙琪姐妹二人這么一比,王家姐妹幾人心中的惱火不打一處來。 但這座次是宮中安排的,宮中如何安排都有宮中的道理,輪不到她們議論,這心中的不滿和嫉妒,便也只有吐槽到趙錦諾和趙琪這里。 隔得遠,幾人又不怎么敢大聲,趙錦諾和趙琪自是聽不到。 除卻王家這幾個拎不清的,越在前面的這些這京中的貴女,心里都跟明鏡似的。 越是不應當出現在這個座次上的人,出現了,越說明她應該出現在這里,遂都紛紛招呼,“錦諾,你是新任戶部員外郎,趙江鶴趙大人的女兒?” 趙錦諾應是。 “我爹是工部尚書崔明理,我是崔婷婷,錦諾,日后可常到我家找我玩?!?/br> “我是太尉府的劉寧,按位置,我們稍后會一道去給娘娘敬生辰酒,錦諾,屆時一起?!?/br> 她的位置本就安排在此處,說話既不似旁人的左右逢源,又不似有些貴女的冷漠清高,言辭間有趣又帶了些許幽默,極容易招人喜歡。 不多時,就同周遭半熟絡。 她恰好轉眸,見內侍官正領了阮旭同阮奕二人去尋座次。 阮旭眉間皆是喜色,趙錦諾猜他已經知曉阮奕不傻了,阮旭本就愛護這個弟弟,眼下,自然是一臉激動。 偏偏恰好不好,趙錦諾卻見阮奕的作為就在她斜對側幾排,似是中間連視線都擋不住,抬眸便可見。 趙錦諾心中唏噓,下意識低下頭去。 正好一側的沈綰喚了她一聲,她忍不住一面沈綰說著話,一面偷偷余光打量他,好似不經意一般。 阮奕也正好看到她,內侍官卻上前,“阮二公子,陛下和娘娘單獨召見?!?/br> 阮奕起身,目光朝趙錦諾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隨了內侍官上前。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啦,9點前呀,洗刷了下恥辱 但是明天可能也要14:00-15:00之間 么么噠 第44章 都過去了 大帳中, 宮女緩緩搖著折扇。 帳中只有皇后同太子在一處說著話。太子在皇后跟前恭敬孝順,皇后亦認真看著他,聽他說完, 才溫和叮囑他幾句, 而后太子頷首,眸間含著笑意,皇后遂伸手撫了撫他頭頂。 阮奕遠遠看著此時帳中的皇后與太子,似一幅母慈子孝的親厚畫卷。 上一世的物是人非, 似是在這一刻的月牙湖還根本難以企及。 阮奕微微垂眸,斂了眸間氤氳。 他也許久未曾見過皇后了,在上一世的時候, 月牙湖回宮不久,陛下便病逝了。 太子年紀尚輕,撐不起偌大一個蒼月,之后的幾年,是皇后一直在背后替太子cao心朝中之事。那個時候的蒼月內憂外患初見端倪。巴爾趁機南下,國中又有天災人禍, 軍心不穩, 在最艱難的幾年里, 是皇后一直陪著太子, 與太子遮風擋雨。 但陛下過世時, 皇后受了重創, 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而后的幾年積勞成疾,在太子登基后的幾年里也過世。 皇后的過世,便是蒼月國中之亂的開始。 宴叔叔和阮家亦在其中受了牽連。 …… 都是許久之前的事,他還記得皇后對他和阿玉的照拂。 記得皇后過世時, 阿玉泣不成聲。 也記得,皇后過世前曾叮囑他的那句,奕兒,錦諾于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你要好好照顧她。 他其實都記得。 只是那個時候的他,一直都是傻的。 皇后過世時,他只知道哭。 爹娘和大哥受朝中牽連流放,死在途中時,他也只知道哭。 在他人生中最黑暗無光的一段時間里,阿玉是帶給他唯一陽光的人,像一枚暖玉,時刻溫暖著他的心,阿玉死的時候,他還是在哭,卻是在悲痛欲絕的哭聲中清醒,喚了聲撕心裂肺的“阿玉”,他見她眸間詫異,見她伸手撫上他鬢間,朝他揚起的最后一個笑意…… 阮奕垂眸,亦是眼底猩紅。 這一世重來,他要讓所有的悲劇都不再發生…… 思緒間,是內侍官上前通傳的聲音,“娘娘,殿下,阮二公子到了?!?/br> 皇后和太子都轉眸朝他看來,他亦深吸一口氣,隨內侍官上前,行跪拜大禮,“阮奕見過娘娘,殿下?!?/br> 皇后和太子詫異。 “阮奕你?”太子怔住,他早前是太子伴讀洗馬,他后來摔傻,太子再清楚不過,只是眼下,太子全然愣住。 “奕兒?”皇后也微楞。 他緩緩抬眸,朝著帳中的皇后和太子,溫和笑笑,“娘娘,殿下,昨日在月牙湖畔吹了夜風,頭痛欲裂,臥床睡了一宿,忽然想起來早前的事來,想起自己早前從馬上摔下來,摔傻了。父親母親,還有娘娘自處尋醫替我治病,我全都記起來了……” 他眸間氤氳,“早前讓娘娘和殿下擔心了,奕兒好了,娘娘考考我?” 他說話清晰連貫,擲地有聲,分明是正常時候的阮奕,哪有半分呆傻模樣。 太子喜急,先上前伸手扶他起身,同他相擁,“阮奕!我就知道!” 阮奕也擁緊他。 他做東宮伴讀洗馬多年,吃住都同太子一處,讀書寫字一處,騎馬射箭一處,外出巡視都是一處……他傻的時候,東宮維護;他不傻的時候,一路伴他除外戚,平內亂,安北關,他與太子,也就是后來的明帝之間,亦君臣,亦朋友,直至后來他閉眼…… 兩人相擁良久,皇后才道,“奕兒,上前來我看看?!?/br> 他和太子都才反應過來,光顧著兩人心心相惜去了,忘了最重要的一處。 阮奕上到近前,在皇后跟前跪下,恭敬又親厚喚了聲,“娘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