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錦諾其實心底澄澈。 “興許,阮侍郎真是個講誠信的人,先前只是酒醉忘了,眼下忽然想起來了,尋思著不能辱沒了自己的名聲,這門親事還是要作數。阮侍郎在京中多少有些威望,趙家不敢糊弄,所以郁夫人找上門來,趙家沒了轍,祖母才讓人來莊子上尋我和宋mama的?”錦諾上前,拉宋mama坐下,而后替宋mama揉肩,“那柳枝說的沒錯,這不是打著燈籠都遇不到的好事是什么?” 宋mama近日來為她的婚事cao碎了心,她不想宋mama繼續擔心。 她是趙家的長女,即便是養在莊子上不受寵的女兒,趙家若是想,也能有一千種理由將她接回乾州來。 阮家的婚事,明知蹊蹺,她也不能說一個“不”字。 誰讓,她也姓趙? 聽她一說,宋mama眉梢稍稍松了開。 “若真是阮家肯認大小姐的親事,老夫人和老爺興許是真心不想開罪阮家?!彼蝝ama眼中有了一絲期許:“大小姐的婚事若是能定下來,也不過是在趙府暫住一小段罷了,只要小姐嫁得好,日后也不用再受莫名氣,老夫人和王氏又如何?只要小姐過得好,咱們過去的苦也算沒白受?!?/br> 錦諾彎腰,擁著她:“自小到大有宋mama照顧,我在新沂都是橫著走的,哪有受苦?倒是以后,宋mama要同我一道住,享清福?!?/br> …… 隔了兩日,王氏這頭果然打發了人來莊子接她。 “宋mama,夫人說了,反正日后大小姐也不會再回莊子上來住了,索性將莊子上的事情料理妥當了您再走,我和海棠先隨大小姐一道回乾州?!?/br> 這是錦諾頭一次見杜鵑,一臉盛氣凌人。 細微處,可見王氏平日在府中的風頭。 宋mama臉上遲疑。 她本就不放心這門親事,哪能讓大小姐獨自回去的道理。 宋mama應道:“莊子上后續的事有阿燕幾個料理,大小姐自幼沒離過我,身邊缺人不行?!?/br> 宋mama知曉方才杜鵑口中所說不無道理。 這新沂的莊子上的確管了一筆產業,本就是日后要留給大小姐做嫁妝的。 是要有人盯著。 可宋mama話音剛落,杜鵑又酸酸開口:“宋mama,我和海棠都是夫人房中的一等丫鬟,宋mama是怕我們二人伺候不好大小姐嗎?“杜鵑白了宋mama一眼。 阿燕有些氣。 宋mama沒有說什么。 杜鵑又繼續道:“夫人心里時常念叨著大小姐,說大小姐在莊子上吃了不少苦頭,如今要回府了,怕一些鄉下的粗枝大葉伺候不好,這才讓我和海棠日后來大小姐房里伺候的。宋mama,大小姐自幼是您照顧的,日后身邊自然是離不了您的,不如等您在這邊料理妥當了再另行回府?” 杜鵑口吻篤定,絲毫沒有商量余地,“這莊子上的產業呀,可都是大小姐名下的,宋mama您還是親自看著打點得好?!?/br> 錦諾也抬眸看她。 杜鵑哪里會看臉色:“宋mama,我們趙府也是乾州的大戶人家,府中原本就有打掃苑子和雜使的丫鬟,可不比莊子上的這些個粗人。這邊的,您看若是有大小姐還用得慣的,屆時一道帶回來兩個就是了。用不慣的,夫人說了,就地打發就是?!?/br> 阿燕臉色一青。 宋mama也臉色微沉。 眼見著宋mama就要忍不住,錦諾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朝杜鵑莞爾道:“母親想得周全?!?/br> 杜鵑朝阿燕趾高氣昂笑了笑。 錦諾垂眸,眼底閃過一絲厭棄。 …… 由得如此,錦諾跟著杜鵑和海棠上了回乾州的馬車,留了宋mama和阿燕等人在莊子善后。 自新沂到乾州有十余日腳程,今日恰好是第十三日上頭。 官道兩旁開滿了杏花樹,按宋mama說的,應當是快到乾州了。 …… “咳咳”,對面輕咳聲傳來,夾雜著些許不耐煩。 錦諾的思緒被打斷。 她收回目光,放下簾櫳來。 馬車對面兩個丫鬟,一個正靠著引枕打著瞌睡,一個正低頭看著手指,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打瞌睡的那個名喚海棠。 方才不耐煩,特意咳嗽的那個便是杜鵑。 兩人都是王氏身邊的一等丫鬟。 是替王氏來看著她的。 杜鵑依舊低著頭,看著手指,懶洋洋道:“這乾州可不比新沂那種鄉下地方,大小姐若是在路上受了涼,奴婢也不好向老夫人和夫人交待吧?!?/br> 言外之意,嫌先前馬車外風大。 吹著她了。 海棠睡得迷迷糊糊,才楞楞睜眼。 便見對面的大小姐微微抿了抿唇,“說的是,是我思慮不周?!?/br> 言罷,低眉一笑。 眸間的一簇,甚是濃稠艷麗。 海棠看得有些呆。 這大小姐乍一看并不是惹眼的美人胚子,可越看,越覺耐看,好似夏日的初荷,才露尖尖角…… 作者有話要說: 海棠:我覺得大小姐日后可能會撕你的嘴。 杜鵑:她敢! 阮弈:放著,我來撕! ------------ 這是倫家的存稿,然后沒有存稿了 這章也會有50個紅包 第3章 大白 馬車緩緩停在官道的一側的涼茶鋪子前,離乾州還有大半日路程,正好一面歇腳,一面給馬飲水喂草,稍后一氣到乾州中途便不停歇了。 這次從新沂莊子接趙錦諾回來,除了杜鵑和海棠,趙家只來了幾個侍衛,所以一路上都是黃昏前后便早早投宿客棧,除了官道一側的涼茶鋪子,荒山野嶺,羊腸小道上安全起見都是從不停歇的。 眼下,還有大半日路程就到乾州,這官道一側的涼茶鋪子里有不少人都是暫歇,而后趕黃昏這一茬去乾州的。 海棠服侍趙錦諾坐下,店家倒了些茶水來。趙錦諾道了聲謝。 杜鵑拽了海棠去一側,不知竊竊私語何事。 趙錦諾亦轉眸,見侍衛從馬車上解了馬匹,牽去飲馬喂糧,只留了趙錦諾自己一人在此處。趙錦諾顧目看了看,明眸青睞,眸間清波流盼。 出門在外,她并不怯場。 早前在莊子上,宋mama多念叨趙家家中之事,整個莊子上的人都覺得趙家待她不公。 但她一面要安撫趙mama和眾人,一面還要上心打理莊子上的產業,諸如店鋪,田產,這些都是她日后的嫁妝和依靠,莊子上下還都指望著她吃飯。 她多出門在外,與人交道的時候。 她是趙府的大小姐,卻又不似旁人家的大小姐那般在后宅柔弱嬌軟。 交道的人多了,便會識人辨色。 同她一道來的兩個丫鬟,做主的是杜鵑,好勝心強,諸事皆喜歡出頭,口無遮攔,因此王氏才讓了海棠一道來,海棠心思沉穩,行事也瞻前顧后,所以兩人都是商量著來。 譬如當下,趙錦諾余光瞥到兩人一面說話,一面看她,便知她二人在商議路上稍后如何同她交待事情和安置之事。 趙錦諾笑了笑,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嘗出這涼茶里添了些杏花的味道。 放下茶杯,趙錦諾忽覺腳踝軟軟的,似是有東西在蹭她。 趙錦諾愣了愣。 一路上的涼茶鋪子都一樣,桌子下都是掛著簾子的,趙錦諾不確定是什么,待得確定似是真有毛茸茸的東西在她腳下又蹭了蹭,趙錦諾俯身,纖手撩起桌下簾子的一腳,映入眼簾的,果真是一只通體白毛的兔子。 趙錦諾嘴角勾了勾,美目盈盈笑笑,再俯身,想伸手去夠這只白色的兔子,整個人卻都怔住。 這桌子底下還有個人。 趙錦諾訝然,喚作旁人,許是尖叫了出來,但趙錦諾慣來都是沉穩不驚慌的性子,就這般同桌子下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愣住沒說話。 這人有雙明亮清澈的眼睛,五官生得分明精致,表情卻似孩童一般。 她不開口,他亦不開口。 忽得,趙錦諾余光瞥見有人似是在四處尋人,躲在桌下的連忙伸手在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噤聲動作,示意她不要出聲。 趙錦諾莫名笑了笑。 待得尋人的人離開,趙錦諾又掀起桌下的簾子,輕聲道,“人走了?!?/br> 她的聲音很好聽,語氣淡淡里綴了些許笑意,桌下的人呆了呆。 趙錦諾早前猜得不錯,這人是如孩童般心性,有些癡傻,從臉上動作的夸張幅度便可猜得端倪。 早前新沂的莊子上就有位顧mama,家中的孩子便是如此,趙錦諾心中多了幾分憐憫,溫聲問道,“它叫什么名字?” 他顯然是來尋這只兔子才鉆到桌子下的。 她忽然開口同他說話,他眼前一亮,清澈的眸光似是能透出水來,“它叫大白!” 他模樣應得認真。 趙錦諾莞爾,修長的羽睫輕輕眨了眨,美目含韻,“那你呢?” 他咧嘴笑道,“我叫大白兔?!?/br> 趙錦諾忍俊。 ‘大白兔’湊近,朝她道,“你笑起來真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