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徐麒臣看著她窄弱的身形,緩緩走到她身后:“是為了沈承恩?!?/br> 柔之感覺他靠近了幾分,略有些不安,一點頭又要躲開些:“是……” 不料才一動,胳膊便給徐麒臣握住,柔之吃了一驚,轉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徐麒臣看到她又黑又亮的眸子,因為過于詫異,目光閃閃爍爍,像是月光下的秋水。 “有膽量約我到這里來,卻連正面跟我說話都不敢嗎?”挑釁似的,徐麒臣看著柔之。 柔之咽了一口氣:“徐大人在說什么?!?/br> 輕輕地將手臂撤了回來,本來想后退的,因為他方才的這句話,此刻后退反而顯得膽怯,便站定了不動:“我、我想問父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樣?我因聽說許多傳言,撲朔迷離,所以不敢輕信,才請大人來此,不知徐大人能否告訴我實情?!?/br> 徐麒臣看她一本正經的,不由又是輕輕一笑:“哦,你聽了什么傳言?” 柔之覺著他的笑實在出人意料的多,卻叫她不知是好是壞,當下只咳嗽了聲,問道:“我父親是不是受傷了?” “嗯?!?/br> “傷的可重嗎?”柔之仰頭看著他,呼吸都開始艱難。 徐麒臣垂眸:“目前尚無性命之虞?!?/br> 寒風颯颯,本就冷徹,徐麒臣這惜字如金的幾句話,卻更讓柔之冷絕入骨。 徐麒臣當然不會夸大其詞,但也不會粉飾太平,所以柔之聽了這簡單的一句,就知道沈承恩的傷一定很重,不然的話就不至于提到“性命之虞”,這種生死攸關的話。 柔之一想到這個,緊張慌張過度,竟連淚珠滾了出來都不知道。 亻衣嘩犭蟲家 徐麒臣看著柔之臉色蒼白,肩頭也在微微顫動,忽然有種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沖動。 他的手伸了出去,幾乎搭上她的肩了卻又生生地停了下來。 柔之定了定神,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重傷?” 徐麒臣當然知道端地,只是這種朝廷大事不便跟柔之細說,便只道:“外頭大營出了點事,沈通判不幸被卷入其中了?!?/br> 柔之心里亂糟糟的,涉及城郊大營的事當然舉足輕重,沈承恩卷入其中,不知算是單純的不幸,還是有別的緣故。 她看了一眼徐麒臣,終于只說道:“我、我想見父親?!?/br> 徐麒臣道:“你要去都察院?” 柔之知道這很不便,但父親若是輕傷無礙就算了,如今知道內情,怎么還能坐得住。 她點點頭道:“我知道為難大人了,可是、可是我很擔心……” 徐麒臣卻道:“就算你去了也是無濟于事?!?/br> 他的臉上依舊是冷冷靜靜的,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俆公!”柔之紅著雙眼,忍不住提高聲音。 徐麒臣的雙眼微微瞇起,重看向了柔之:“你叫我什么?” 柔之本能地掩住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脫口而出,這壞習慣一時還是不能完全改過來。 她轉開頭,避而不答,只低聲說:“求你想想法子,叫我見父親一面也成?!?/br> 徐麒臣凝視著她,唇角微挑:“好啊,其實這也不是什么難事?!?/br> 柔之驀地抬頭:“真的?” 徐麒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只要再叫我一聲,我自然幫你想法子?!?/br> 柔之的雙眼一寸寸睜大了:“你……” 徐麒臣道:“我就知道,我不會失望的。對不對?” 這句自然是針對她那天在酒肆內的話。 柔之的臉色原本蒼白,給他這么一句,臉上不由又涌出惱怒地暈紅:“徐大人,你這是在趁人之危,強人所難嗎?” 徐麒臣道:“你的要求,不也是同樣強人所難?你憑什么以為我會答應你呢?畢竟,非親非故?!?/br> “非親非故”四個字,又將柔之噎了噎,她握緊了雙手,賭氣怒道:“好,就當我沒說。我就算不求你,我自己去都察院,看他們把我趕出來不成?” 實在逼得她沒有法子,就只能自己孤身去闖了。 徐麒臣有些意外。 然而打量著她慍怒的樣子,倒是別有一番滋味,他心中竟絲毫沒覺著不快,反而有點喜歡的。 徐麒臣道:“原來你生氣是這個樣子?!?/br> 柔之一怔。 徐麒臣嘆了口氣,大拇指在她臉頰上輕輕地一擦:“行了,我答應你就是了,只是別再哭了,風要把臉吹壞了?!?/br> 柔之忙抬手將他的手打開:“徐大人,請自重些?!?nbsp;自己抬手背擦擦臉,卻覺著濕濕的,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他是在給自己擦淚。 徐麒臣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你是要現在去嗎?” 柔之忙道:“當然?!?/br> 徐麒臣一笑:“我陪著你去,自然又會有人議論了,你不怕了?” 柔之本來的確擔心,但聽說沈承恩傷的重,早把其他的拋在腦后了,此刻對上徐麒臣看好戲似的眼神,柔之深深呼吸:“清者自清罷了,沒什么可怕的?!?/br> 徐麒臣點頭:“那他呢?” “他?”柔之詫異。 徐麒臣淡淡道:“謝西暝?!?/br> 柔之心頭一震,繼而道:“我不懂你在說什么?!?/br> 徐麒臣道:“你當然懂,從洛州到京城,小郡王把你當禁臠一般看管著,這是他不在京中,倘若在京內,你連沈府的門都出不了,更談不上跟我見面了?!?/br> 柔之聽他說的不堪,驚心而難堪:“你、你在說什么!” 徐麒臣道:“不過是實情罷了?!?/br> 柔之緊鎖眉頭怒道:“堂堂的徐都御史竟也像是那些紈绔子弟般說這些荒唐不羈的話,不覺著是自折身份太過可笑了嗎?” 徐麒臣溫和地笑笑,眼中卻一片淡漠:“你還知道我是誰?還敬我的什么身份?若是如此你就該知道,從我請人保媒而你拒婚不從那時候起,我就已經是自折身份了!” 柔之的呼吸一窒。 看著徐麒臣莫測高深的臉色,柔之突然想起此刻不是跟他吵鬧的時候,畢竟如今有求于人。 當下咬了咬唇道:“我從沒有不敬徐大人的意思?!?/br> 徐麒臣挑了挑眉:“知道,當時沈承恩說什么齊大非偶,可是,跟徐家齊大非偶,對謝西暝呢?” 柔之知道他的意思,而且那天晚上她也是這么跟謝西暝說的,但卻不用特意跟徐麒臣解釋,畢竟他們真的“非親非故”。 她垂頭淡淡道:“徐大人,時候不早了?!?/br> 徐麒臣見她不言語,竟是不反駁自己,他的心中著實地一寒,竟以為她的“齊大非偶”只是針對自己,或者她對那個謝西暝卻是“網開一面”格外不同的吧。 當下冷笑:“好啊,時候的確不早……還是及早回去的好?!?/br> 說了這句,徐麒臣突然握住柔之的手腕,一把拉著她往回而走。 柔之給他拽著,身不由己一路跟著小跑:“徐大人、徐……”叫了幾聲,卻明白他是故意給自己難堪,索性咬牙不語,只盡量跟上。 柔之以為徐麒臣是拉她回馬車旁的,誰知竟想錯了。 徐麒臣拽著柔之到了自己的那匹坐騎前,把柔之輕輕一抱騰空而起送上了馬背,自己旋即翻身上馬,身手敏捷地將柔之攏在懷中。 等柔之定神,人已經在馬背之上給他不由分說地抱住了。 菀兒還在后面追過來,自己馬車旁的仆從一個個目瞪口呆,不必提跟隨徐麒臣的那些人了。 柔之萬萬想不到,但她的渾身已經如同火燒,更像是要把這個名字燒的粉碎:“徐麒臣!” 徐麒臣微微垂頭,嗅著她秀發間的淡淡香氣,那略帶一點沁甜的熟悉的香氣縈繞于心間,突然引的他想起很多如夢如幻的往事,像是不屬于他該有的那些溫聲軟語,旖旎繾綣,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個華美的空中樓閣般引誘著他。 但徐麒臣的語氣卻仍冷冷的:“想必姑娘該明白吧,我可是撇下一干人等跑來見你的,又破例應允了你,你這點兒委屈也受不了?何況要盡快趕回,這是最快的法子,難道你不想盡快見到沈承恩?” 說完后不等柔之回答,徐麒臣一抖韁繩,馬兒往前疾馳而去,柔之身不由己往后一撞,心頭慌張,耳畔卻聽到徐麒臣一聲低笑。 從東城回都察院的路上,柔之一直低著頭,生恐給人瞧見。 一顆心七上八下地煎熬,柔之盡量不看不聽也不去想,甚至刻意讓自己忽視身后那人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慢慢停了下來,柔之才稍微松了口氣,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啊……徐大人,您從哪里來?” 那人叫嚷了這句,又看見了柔之,頓時驚叫道:“這、這是、柔jiejie嗎?” 柔之抬頭,卻見都察院門首,小侯爺傅寒正下馬似的,一雙圓眼睛正吃驚地盯著她,而在傅寒身后,內侍掀開轎簾,小揚王羅樞也正從內緩步走出。 第53章 小揚王在宮內留宿一夜, 上午又處理了一件麻煩事兒,才聽內侍們說起順天府沈通判受傷,如今人在都察院。 羅樞得知此事立刻便趕出宮來, 正好傅小侯爺在揚王府等候, 得到消息即刻前來匯合。 小揚王在出宮的時候已經派了侍從前去沈府打聽消息,主要是為了安撫沈柔之, 畢竟這是謝西暝臨走百般叮囑交代過他的。 見了沈府的人,才知道柔之早上也派人去找過他,只是沒找到, 后來就自己乘車出門了。 羅樞暗中扼腕,雖沈府的人沒說沈柔之的去向, 但他猜到柔之急匆匆而出必然跟沈承恩有關,所以只先到都察院等著就是了。 路上羅樞又調兵遣將, 很快把城外大營的事情查了個七七八八。 如今正好相見,兩下詫異,而傅寒心直口快,當下竄過去扶著柔之:“柔jiejie你怎么……”抬頭看了眼徐麒臣:“跟徐大人在一起?” 柔之搖搖頭,并沒言語。 徐麒臣翻身下馬:“沈姑娘想要探望沈大人, 故而我帶了她來?!?/br> 羅樞一直靜靜地打量著兩人,直到此刻才走了過來。 徐麒臣拱手行禮。 羅樞微微一笑問道:“徐大人日理萬機的,竟還有空閑跟佳人同乘一騎, 想必沈大人的情形不容小覷, 才逼得向來注重風儀的徐大人如此不拘一格的行事?” 徐麒臣道:“確實如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