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原本還懾于謝西暝的要挾不敢造次,因為這一瞥便生出萬般惡念,當下道:“其實也不怪表弟動怒,這件事我也的確有錯,是我一時按捺不住,跟表妹……” “你說、什么?”老太太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韓奇的臉上露出慚愧之色,道:“老太太息怒,其實我跟表妹不過是兩情相悅,所以一時的有些情難自禁,誰知這位新表弟看見了、他以為我是在非禮表妹,所以才、才動手的。其實我并不怪他?!?/br> 老太太驚呆了:“你、你是……你是說你跟柔之……” 包氏夫人在最初的吃驚之余,卻反而露出喜色,她正愁這門親事似乎有點難,若有了這個,那豈不是十拿九穩了。 老太太問著又看向沈柔之。 韓奇這一番說辭早在沈柔之意料之中,只想不到他敢這么厚顏無恥地說出來。 沈柔之道:“不是這樣的。他在顛倒黑白?!?/br> 韓奇道:“柔柔,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否認呢。跟老太太坦白豈不是好?” 沈柔之看向他,冷笑道:“坦白什么?坦白你攔著我試圖非禮,給小西撞見,被打了一頓后不思悔過,反而要害人、甚至還想要訛我嗎?我是念在畢竟親戚一場,不想撕破了臉,你倒是越發的欺人太甚了,還敢在這里欺哄老太太,誰跟你兩情相悅了,我一沒瘋二沒傻,會跟你有茍且之事?我要真干出這種事,立刻撞死在這里,我也不配活著了?!?/br> 沈柔之向來人如其名,說話溫溫柔柔的很有分寸,不管怎樣總會給人留些余地,像是現在這樣辛辣不留情面還是第一次。 包夫人的喜悅還沒來得及綻放,就給這幾句話打回了原形:“你、你說什么?你是什么意思?” 沈柔之語氣中是滿滿地鄙薄之意,對于視兒子如寶貝的包夫人而言自然是無法忍受。 老太太才給韓奇的話驚得發怔,又聽了沈柔之的,越發震驚:“柔之,你在說什么,你……” 不料韓奇惱羞成怒,便說道:“柔柔,你又何必不好意思呢,老太太又不會怪罪你,何況女孩兒大了自然是要出嫁的,沒什么可避忌的,何況我們又是親上加親?!?/br> 包夫人聽了這句,頓時得意起來,便也冷笑道:“原來是這樣,柔柔,你跟你表哥有什么……我們當長輩的也不會笑你,何況我本來就想你當我們家兒媳婦,如今你們自己好了,當然更省事了,老太太您說是不是?” 老太太雖然不信沈柔之會私下跟韓奇茍且,但是韓家這兩母子口口聲聲的,一時叫她驚疑交加左右為難。 沈柔之見這兩人如此卑劣,卻也是大開眼界,正在冷笑,謝西暝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低頭看向身邊的少年,對上他粲然如星的雙眼,只聽他說:“別怕?!?/br> 其實沈柔之沒怕,反而給韓家母子氣的要發笑,他們的如意算盤打的太響了,大概是想說服了老太太,然后自己就是他們的盤中餐了,可這沈府里能做主的可不止是老太太。 而且她若不愿意,就算是誰做主也不行。 沈柔之搖頭:“我沒怕?!?/br> 正在這時,忽然間有人道:“二小姐到了?!?/br> 說話間,卻是二姑娘沈珍之走了進來,看到滿堂的人神情各異,她便上前行禮道:“給老太太請安?!?/br> 老太太正有些焦頭爛額,見她來了便道:“哦,你來做什么?!?/br> 沈珍之道:“我知道韓家夫人跟表哥來了,特來請安的?!闭f著便看向韓奇。 韓奇對上她的眼神,卻有些不太自在地將目光轉開了。 包氏夫人瞥了沈珍之一眼,先前她每次來沈府,沈珍之都會來請安,倒也懂事乖巧,可惜是個庶出,所以包夫人從沒把沈珍之放在眼里。 如今見她來了,便只一點頭。 沈珍之又看向地上的謝西暝:“這……不知道小西哥哥犯了什么錯兒?我怎么聽說他對表哥動了手呢?” 老太太這會兒回過神來,心里知道這其中有蹊蹺。 但是這種男女之事,正是大戶人家所忌諱的,不管有還是沒有,一旦傳出風聲,那就會有無數的流言蜚語,就算一點小事也會化出許許多多的混話,最敗壞人的聲譽的,就算是再清白的女孩子,也可能給這些流言蜚語活活逼死。 她正想把這件事先遮蓋壓下去,便道:“沒什么,一點誤會而已?!?/br> 沈珍之抿嘴一笑,喃喃道:“是,我先前還以為……是因為我跟小西哥哥說的那些話他才對表哥動手的呢,還好……” 韓奇的臉色更見古怪了,老太太更是一頭霧水:“你、你說什么,什么話?” 沈珍之忙以手掩口,像是失言了似的,她先看了看韓奇,又低頭道:“老太太恕罪,我、我不敢說?!?/br> 老太太頭頂冒火:“到底是什么話?” 韓奇咳嗽了聲,眼中有焦慮跟狐疑,似乎想攔著沈珍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沈珍之面露為難之色:“老太太問,我不敢不說,是、是先前小西看到韓家表哥去找我,問為什么跟他親近……我見瞞不過才告訴小西、韓家表哥跟我說……要、要跟老太太求,讓我嫁到韓家去?!?/br> “什么?!”老太太大驚,同時大怒,“你是說真的?” 沈珍之眼中帶了淚:“是、是啊,小西哥哥聽說后,就說我給韓家表哥騙了……后來就聽說他們打架,所以我以為是因為這個緣故?!?/br> 韓老太太深深呼吸,瞪向包氏夫人以及韓奇。 包氏也大為意外,她看看沈珍之,又看向兒子,本以為沈珍之是在賴人,可一看韓奇那個鬼祟的表情,就知道沈珍之不是瞎說的。 老太太已經喝問:“韓奇!珍之說的可是真的嗎?你私底下真的跟她說了這些話的?” 韓奇的唇動了動,忙否認:“不不、不是……”一瞥沈珍之,卻又心虛,只咳了聲道:“我只是……和二meimei開玩笑的罷了?!?/br> 本文由畩澕淛莋 沈珍之道:“表哥,你那時候不是這么說的,你說、夫人想替你求長姐,可是你不喜歡長姐只喜歡我,所以你會……” “好了!”不等她說完,老太太已經氣得喝止,“不要再說這些混賬無恥的話了!” 老太太渾身發抖,抬手指了指韓奇,道:“好啊,我只以為你們惦記著柔之,很想不到你這樣本事,一個也不放過……你也太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了!” 韓奇見事情敗露,急忙跪倒在地:“老太太恕罪,我沒有,我是真的對于表妹……” “你給我閉嘴!”老太太絕不容許他再提,咬牙道:“年輕小子在外頭胡鬧,我自然知道,我也不管,只是你不該對著親戚家里動這份歹心,你居然還敢公然的調戲……還敢倒打一耙,今日幸虧是小西,不然的話,我們卻不是吃了一個天大的啞巴虧?” 說到這里,老太太喝道:“小西,你起來!我差點兒錯怪了你,想不到你打的卻是好!” 謝西暝這才站了起來,退到沈柔之身旁。 從沈珍之進來,說出那些話,沈柔之也是一無所知的,她只以為韓奇靠不住,沒想到這人的惡劣超出她的想象,居然還暗暗勾搭上了珍之,想想真是毛骨悚然。 可珍之怎么竟肯選在這時侯公然說了出來? 此刻謝西暝靠近她站住了,她忽然想起他剛才的那句低低的“別怕”。 抬眸看向少年臉上,見他仍是那副淡淡冷冷的表情,沈柔之目光下移,落在他的手上,果然有幾處傷,沒有包扎,外翻的皮rou看著觸目驚心。 她不記得他對韓奇動過手,那么說就是在別處留下的傷了。 這個少年,真像是一個令人看不穿的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14 20:16:49~2020-09-15 20:23: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kikiathena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ikiathena、粽子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餅舟 10瓶;哇啦al 3瓶;apple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因為沈珍之的突然出現,老太太總算明白過來,痛罵了包夫人跟韓奇一頓后,便把他們趕出了沈府。 老太太又叫柔之到跟前兒,握著她的手說道:“讓你受委屈了。那個韓奇,平日里看著還像是個規矩的,沒想到是這樣的下流種子?!?/br> 沈柔之道:“沒委屈什么,老太太也別為了這種人生氣,免得傷了身子?!?/br> 老太太點頭,又對謝西暝道:“多虧了這孩子,不然今兒指不定會出什么事兒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差點兒還叫我錯怪了他,唉,到底是我老糊涂了?!?/br> 沈柔之順勢看了眼謝西暝,謝西暝本不想多話,給她瞅了眼,便道:“您老不必這樣說,只是老太太跟長姐心善,所以不曉得有些人居心險惡?!?/br> 老太太笑了笑:“要不怎么叫做人善被人欺呢?!?/br> 沈柔之也一笑:“不過還有一句,——人善人欺天不欺?!币虻湹酶?,經過這一節,韓家的人是別想再打她的主意了。 說了這幾句,老太太又看了眼前方還站著的沈珍之,臉色微沉,便對沈柔之道:“你先回去歇著吧,身上有什么不受用的趕緊叫大夫來看,小西,陪著你長姐回去?!?/br> 謝西暝即刻答應,便陪著沈柔之出門。 沈柔之知道老太太必然要再細問沈珍之關于韓奇的事情,臨去她看了一眼沈珍之,到底是自己的meimei,雖然是庶出,沈柔之從來卻沒薄待過,沈珍之因為庶出的身份,自然有些自個兒的小心思,只是從沒做過什么歹惡的事情,加上韓奇又不是個好東西,所以沈柔之有些擔心她吃了虧。 自己是沈府的長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種事,雖然是防不勝防的,可畢竟母親不在,長女為母,她當然也有些不可推卸的責任。 只是沈珍之垂著頭,臉上倒是沒什么格外惶恐之色,沈柔之心中轉了轉,便也沒說話,只出門去了。 離開老太太的上房,沿路往前而行,過了月門,沈柔之問道:“手怎么了?” 謝西暝下意識地看向她的手,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是問自己呢,便笑著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哦,沒事?!?/br> 沈柔之回頭瞥了他一眼:“到底怎么弄傷了的?” 謝西暝給她含惱的眼神瞪過,心頭卻輕輕地一蕩:“是、先前在外頭遇到幾個無賴,一時沒忍住動了手?!?/br> “聽說你一大早出去了,還扔下如如不管,那必然是有要緊事,難道是跟‘無賴’有關?” “呃,是啊?!敝x西暝笑的燦爛而敷衍。 沈柔之默默地看了他片刻,點頭嘆道:“先前如如身上有傷,如今你也弄了這許多傷,倒不知你們兄妹是怎么樣?!?/br> 柔之的院子里,最醒目的自然是墻邊那一重壯觀的木芙蓉花墻,一朵朵的緋紅點綴在重重疊疊的綠葉之間,是謝西暝心頭永遠無法割舍跟忘懷的美景, 他忍不住由衷地感慨:“真好看?!?/br> 沈柔之回頭,見他贊美木芙蓉花,便道:“好看吧?這可是我叫人栽的,原先沒有呢?!彼f著走到木芙蓉花墻邊上,歪頭打量了會兒,念道:“‘冰明玉潤天然色,凄涼拼作西風客,不肯嫁東風,殷勤霜露中,綠窗梳洗晚,笑把玻璃盞,斜日上妝臺,酒紅和困來?!耶敵蹙褪且驗榭催^這詞,才想栽這個的?!?/br> 謝西暝道:“這是范成大的詠木芙蓉的《菩薩蠻》,當然是很好??晌腋矚g另外兩句?!?/br> “你也知道這個?”沈柔之聽他居然知道這詞的來歷,很是詫異,認真看了他一會兒:“哪兩句?” 謝西暝看著她好奇的眼神,微笑道:“枉教絕世深紅色,只向深山僻處開?!?/br> “好詩,絕妙……”沈柔之聽的呆了:“這是出自哪里?” 謝西暝道:“這是唐朝崔櫓的詩,不管是詩人還是是詩都是有些冷僻,長姐不知道也是有的?!?/br> 沈柔之愣愣地看著謝西暝,心中驚疑交加,這少年明明看著不像是個愛讀書的樣子,怎么竟隨口拈來? 謝西暝極為喜歡她這樣專注震驚地望著自己的樣子,容顏襯著芙蓉花,果然是冰明玉潤,天然絕色。 本來賣弄了這幾句已經夠了,可他竟有些難以自拔,便咳嗽了聲,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是飽讀詩書的,不過我也從來都喜歡木芙蓉,所以關于這種……不免多留心了些。嗯,我還記得《廣群芳譜》里有形容木芙蓉的一句,——清姿雅質,獨殿眾芳。秋江寂寞,不怨東風,可稱俟命之君子矣?!?/br> 沈柔之本來正撫著花朵,聞言手勢都停了:“你、你連這個也知道?” 謝西暝走到她身前:“長姐喜歡木芙蓉,就是因為它是‘俟命之君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