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 《慶春時》 作者:八月薇妮 文案: 東華王謝西暝年少時候殺死母舅,火燒王府,罪惡滔天 洛州通判沈承恩念舊情,把謝西暝假作“外室之子”藏在家中 長女沈柔之對這個便宜弟弟很看不順眼,伙同府內眾人各種欺負 沈柔之跟戶部尚書徐麒臣的大婚之日,已是名動天下令夷狄聞風喪膽的東華王帶兵親臨,故意刁難羞辱,大鬧一場 人人都以為謝西暝恨極了曾經的“長姐” 其實他每天都為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沈柔之對自己那個便宜弟弟的心態崩壞分三個階段: 怎么才能對謝西暝好點 怎么才能對謝世子壞點 怎么才能讓姓謝的離我遠一點 內容標簽: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柔之 ┃ 配角:謝西暝,徐麒臣 ┃ 其它:八月薇妮 一句話簡介:不能對他太好 立意:心如花木,向陽而生~ =========== 第1章 世靖六年,冬。 一輛馬車停在東陽胡同的長記壽材鋪前。 鋪子里,掌柜正在運指如飛地撥算盤,抬頭看見這輛馬車,手上頓時停了下來。 兩個衣著華貴的丫頭下地,小心翼翼地扶著個女子走了出來,她身著貢緞御繡斜襟衫子,緙絲鳳尾八寶裙,生得眉若遠山,眸帶秋水,櫻唇潤澤飽滿,肌膚無瑕如同明凈的白玉, 她一只手搭在丫鬟手上,十指纖纖,春蔥一般,皓腕上戴了只天青色的翡翠手鐲,水色極佳。 這女子的打扮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而且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氣質,怎么會親自來這種地方? 掌柜的看呆了。 女子卻神情自若的,環顧周遭,說道:“我要這店內最好的棺材,可有嗎?”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三分笑,令人如沐春風。 掌柜的忙道:“有有有,您來的正巧了,前幾日新得了一副天上地下都難得的金絲楠木壽材……一是才到,二是因為價格昂貴,現在還留做鎮店之寶呢。您可要看看?” 女子笑了笑:“不用看,你說好那必然是好的了。準備著,三天后有人來取?!?/br> 掌柜的見她這么痛快,價錢竟也不問一聲,但看她手上那只鐲子已經是價值不菲了,何況這一身的打扮,竟像是宮內的氣質,他的心怦怦亂跳:“是是,只不知道定的是哪一家?對了,小號還可以替出靈牌,不知逝者的名諱……可否告知?” 女子點點頭:“沈柔之?!?/br> 掌柜的臉色猛地變了:“???您說……”目光將女子從頭到腳又看了一遍,“您說的是……請恕我沒聽清楚?!?/br> 女子淡淡地一笑:“沈柔之,你沒聽錯?!?/br> ——她是親自來替自己選定壽材的。 沈柔之已經嫁給戶部尚書徐麒臣三年了,雖然是續弦,但向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大有白首偕老的勢頭。 誰知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據說沈夫人臨終之前有一句遺言:“我死之后,rou身燒化,到一空曠清凈之地隨風揚之,一絲灰燼也不入你徐家祖塋?!?/br> 這話不知從哪里傳出,一時卻在坊間流傳的沸沸揚揚,猶如這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 沈柔之出殯那日,京城飄起了今冬的初雪。 是啊,徐麒臣并沒有按照那所謂的“遺言”,反而用了世間難尋的東海金絲楠木棺裝殮沈柔之的尸身。 從徐府出殯的隊伍,前頭到了京城南門,后面才剛出朱雀大街,人家是十里紅妝,徐大人cao辦的是十里殯儀,一路上灑落的紙錢跟天上的大雪交相輝映,令人竟分不清哪是雪片,哪是紙錢。 京城的百姓們當然是見多識廣的,只是如此排場卻實在是從未見過,一時蜂擁而出,站在街道兩邊看那熱鬧。 多數人在圍觀的同時,自然盛贊徐家的財力雄厚,人面廣闊,朝中地位舉重若輕。滿朝文武,齊齊整整地竟有一大半入府吊祭,而徐尚書的老師——楚王殿下還親自在南華路口設靈棚進行路祭。 在贊羨徐府的煊赫之余,也有人贊嘆徐大人對這位紅顏薄命的小嬌妻實在是深情一往。 其實關于沈柔之的傳言實在不怎么好。 “聽說徐大人的這位小夫人比他小一輪呢,生的是花容月貌,世間無雙的絕色人物,很受徐大人寵愛?!?/br> “你知道什么!我可聽說這位沈夫人品行不端,當初她進京寄居在英國公府上的時候,是趁著徐大人去國公府做客,主動的投懷送抱爬上了徐大人的床呢!” “爬床?嘖嘖,原來是個風流狐媚的,只可惜這樣風流的人物怎么年紀輕輕就死了呢?!?/br> 但凡是關于桃色事件的話題,總是格外提神。 雖然此刻天上的雪越來越大,可看熱鬧的百姓們卻越發精神抖擻。 忽然又有人說道:“對了,這個沈夫人,是不是赫赫有名的‘東華王’謝西暝的長姐?” “可不就是那個沈柔之嘛!” “等等,你們說夫人姓沈,怎么又說是小謝王爺的長姐?這兩人的姓都不同,如何是姐弟?” 他們說的小謝王爺,其實是定遠王謝禮的次子。 這謝西暝委實是個人物,十三歲的時候,親手殺死了他的母舅,火燒王府,鬧得跟王府決裂,老王爺氣的要殺了謝西暝。 關鍵時候,謝西暝卻離開了王府,不知下落。 后來過了兩年,謝西暝入京,在朝廷的武選之中奪得魁首。 雖然有謝禮的阻撓,但皇帝愛才,便特準謝西暝進了兵部。 謝西暝進了兵部,如魚得水,很快嶄露頭角,他并不是紙上談兵的趙括,而是個天生的飛將軍,但凡有他參與的戰役,絕不會出現敗績。 又因為他生得俊美無儔,貌賽潘安,每次述職回京,朱雀大街兩側不知有多少名門閨秀夾道偷看。 有一年夏天,謝西暝帶兵進京,所到之處,地上滿是姑娘小姐們扔落的花。 本以為小謝將軍不會理會,不料在路過一朵木芙蓉的時候,他從馬上飛身而下,從地上將那嬌艷欲滴的木芙蓉撿起來,垂眸看了片刻,竟直接簪在了自己的領口邊上。 一時之間,少年將軍簪花佩劍,策馬而行,那樣的風流倜儻,明武傾絕,不知看暈了多少懷春的小姑娘。 但不管謝西暝長的何等好看,對大多數百姓來說,最重要的自然是這位小將軍是個真正能征善戰的人物。 而在沈柔之身死的時候,謝西暝率軍孤軍深入,追襲西狄,據說西北邊塞幾度告急,說是茫茫雪原,就算派援軍都找不到謝西暝部,只怕兇多吉少。 閑話中,那本來有條不紊往前行進的送葬隊伍卻緩緩地停下了。 圍觀的百姓們都停了議論,紛紛地翹首往前看:“怎么了怎么了?” 紛紛揚揚的大雪像是九重天上的神人撕碎了的棉絮,從空中凌凌亂亂地灑落,京城內的房舍屋宇,城池樓閣很快就給裝點的一片銀裝素裹。 只有正中的這條朱雀長街,因為上千出殯的人經過,硬生生猜出了一道微黑的醒目痕跡,直通南門。 從朱雀街往南門看去,越過南門城頭,出了城,在呼嘯飄搖的北風之中,送葬的隊伍卻像是給人使了法術一樣定在了原地。 為首的徐麒臣大人身著一襲黑狐裘大氅,額頭上罕見地蒙著白色的素緞,他抬眸看向前方大路上。 看著是十幾匹馬正如驚雷閃電一般飛奔而至。 徐麒臣的目光閃爍,一片才墜落在他睫毛上的雪花瞬間化成了冰水,而徐大人已經看清了為首那人是誰。 一張臉像是毫無血色的玉石,只有雙眸凜然如同借了暗夜寒星之光,他騎馬的樣子極為灑脫,軒挺的腰身微微弓著,身形隨著馬兒的顛簸,如同游龍一般上下起伏。 在謝西暝出現之前,北方狄夷的騎兵堪稱無敵,在謝西暝出現之后,他就成了狄夷騎兵的噩夢。 他的騎術之佳,無以倫比,配合無以倫比的作戰才干,簡直是天生的將星。 徐麒臣靜靜地看著謝西暝如風似龍一般掠近,抬手揮退了前來護衛的侍衛們。 就算再精銳的內衛,怎么能跟百戰沙場的死士們相提并論,就像是家養的狗兒和兇猛的狼群相比。 謝西暝的大宛良駒在徐麒臣跟前停了下來。 兩個男人目光相對,徐尚書道:“你回來了?!?/br> “她呢?!敝x西暝的聲音有些沙啞。 徐尚書道:“你晚了一步?!?/br> 謝西暝的唇角一動,像是要笑,卻又沒笑出來,然后他越過徐麒臣,打馬往后面的棺木奔去! 那口價值不菲的金絲楠木棺就在眼前,上頭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花,就像是蓋了層潔白無瑕的棉被。 謝西暝看著面前的棺槨,他想起當年在離京的時候,他陪著沈柔之逛了一次京城。 在東陽胡同里轉的時候,路過那家壽材鋪子,這是他放在京城的眼線,因覺著不吉利,就沒打算帶沈柔之進去。 誰知她偏鬼使神差的起了興致,一定要入內瞧瞧。 謝西暝在心里想了想,便說:“長姐,我這一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也許……沒機會回來,你要是有什么緊急的時候,叫你的心腹到這里送個信,報你的名字就行,我千山萬水也會知道?!?/br> 沈柔之當時很詫異,才知道這是他的產業。 聽謝西暝這么說,沈柔之笑道:“我不愛聽這些話,要么你自己好好地回來。我是不會自己來這里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要死了,來挑棺材呢?!碑敃r她莞爾而笑,樂不可支,像是無心說了句頑皮說笑的話。 當時謝西暝聽了這句,心里猛地抽了抽,但他怎么想不到,沈柔之竟是一語成讖。 抬手輕輕地拂去棺蓋上的那層雪,他的手勢非常溫柔,就像不是在撫棺木,而是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