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羅絲見她渾身僵硬,一動不動,還以為她是個靦腆害羞的小姑娘, 笑著拍拍她的肩:“不要緊張, 小美女。你爸爸mama來了嗎?我想跟他們談談電影的事兒?!?/br> 安娜還是很恍惚, 假如羅絲對她惡語相向,她可以用尖嘴薄舌的姿態還擊回去, 但羅絲的態度至始至終都像長輩一樣溫厚,導致她只能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沒有爸媽, 有什么事兒你直接跟我談吧?!?/br> 羅絲攬著她的肩膀, 低聲說了句“抱歉”, 想了想問道:“你還沒吃午餐吧,那我們邊吃邊聊?”說著,她輕笑一下,捏了捏安娜的臉頰,“順便洗洗你這花貓似的臉蛋兒?!?/br> 安娜冷不丁被捏了一下臉, 卻很奇怪地沒有生氣。她抬起臉來,看了羅絲一眼,慢慢地點了點頭。 就這樣,安娜被羅絲拐到了酒莊的套房。 羅絲沒有子女,遇見謝菲爾德之前, 她曾有一段長達十年的婚姻。當時,她非常迷戀她的前夫,甚至為了他,以39歲的高齡懷孕。懷孕二十周后,她發現對方在外面包養了好幾個情婦,有個情婦甚至已經和他在一起十二年,比他們的婚齡還長。 羅絲沒有傷心,也沒有絕望,直接去允許墮胎的州做了引產手術,然后宣布和前夫結束婚姻。她的果斷與決絕,令她的前夫震驚,也讓整個美國震驚。有人說她這樣的女人已經泯滅人性,連二十周的胎兒都能忍心殺害。一些女權主義者卻將她奉為先驅者,認為女性都該像她這樣,掌控自己的身體。 不管怎樣,因為高齡引產,羅絲永久失去了成為母親的權利。離婚以后,她盡管事業蒸蒸日上,卻總是夢見那個被她親手扼殺孩子,夢見她是個甜美可愛的女孩,和她一樣有著金棕色的頭發、牛乳色的皮膚和健康苗條的身體。 安娜的形象雖然和她夢里的女兒大相徑庭,但她表演時那股蓬勃的朝氣,卻讓羅絲覺得,假如她的孩子還活著,應該就是這樣勇敢、充滿生氣、敢于面對一切困難的女孩——假如她的孩子還活著的話。 走進酒店的套房后,安娜總算從羅絲的懷里逃了出來。她揉了揉胳膊上被摟出來的雞皮疙瘩,去盥洗室慢吞吞地洗掉了臉上的濃妝,露出了底下蜜黃色的肌膚、黑烏烏的眉眼、鮮紅色的嘴唇。 安娜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好相貌,讓男人喜愛,讓女人厭惡。她用毛巾擦掉臉上的水珠兒,幼稚又得意地幻想著,羅絲見到她的真面目后,嫉妒得咬牙切齒的樣子,這樣她就有理由和羅絲大吵一架了。 誰知,羅絲看見她的真容后,非但沒有厭惡和嫉妒,還把她狠狠夸獎了一番。 安娜聽著聽著,腦袋就垂了下去,兩只腳的大腳趾充滿羞恥地蹭來蹭去,臉龐和耳根浮現出蘋果似的紅光。 她十分煩惱地想,這個女人可真煩人。 羅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安娜的心中,是一個煩人的女人,還摟著安娜的肩膀,笑吟吟地說道:“漂亮的小甜心,我叫羅絲·羅伯茨,你可以叫我羅絲阿姨。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羅絲過于親和的態度,讓安娜苦惱得直咬手指甲。她理智上把羅絲當成情敵,感情上卻做不到無視羅絲的笑臉,不管不顧地仇視對方。她只能低下頭,煩躁不安地嚼著手指甲,咕噥似的回答道:“安娜·布朗?!?/br> 羅絲以為她低頭嚼指甲是因為緊張和靦腆,于是笑著鼓勵道:“不要緊張,安娜。我投資了十多部電影,有天賦的演員見了不少,你是第一個打動我的演員。相信我,你以后肯定大有作為?!?/br> 安娜聽了她這句話,更加苦惱了,恨不得扯著頭發大喊“你別夸了”,但她說不出口,只能皺起眉頭,絞著十根手指,腳在地上擦來擦去,發出一聲低低的、大大的、煩悶到極點的“啊呀”。 跟羅絲相處的感覺,與跟謝菲爾德相處完全不一樣。謝菲爾德雖然很縱容她,也很關心她,卻因為性格和性別的關系,不會像女性這樣溫柔細致。羅絲見她從口袋里掏出一顆草莓糖剝開后,擺在她面前的蛋糕、面包和果汁,就都換成了草莓味。過了一會兒,她見安娜的頭發披散著,不方便低頭用餐,又去拿了一條粉紅色的萊茵石發繩,遞給她。 必須得承認,就算布朗女士從墳墓里走出來,來到她的身邊,也不可能比羅絲對她更細心了。 安娜拿著萊茵石發繩,盯著桌上香噴噴的草莓蛋糕,咬著下嘴唇,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如果沒有謝菲爾德的話,她和羅絲肯定可以和睦相處——羅絲的長相和氣質,都是安娜夢寐以求的理想型。她要是個電影明星的話,安娜絕對會不吃不喝地攢下生活費,去電影院反復觀看她的電影,模仿她的一顰一笑??上?,沒有如果。她是謝菲爾德的前妻,她們注定是情敵,不可能成為好朋友。 想到這里,安娜有些煩躁地嘆一口氣,叉起蛋糕,咬了一大口,把一切錯處都歸咎到了謝菲爾德的頭上。 甜點吃到一半,導演和編劇來了,三個人湊到一起夸獎安娜的表演天賦。安娜原本最喜歡聽別人的贊美,卻因為這贊美的隊伍里,摻雜了一個情敵,聽得頭都抬不起來,臉紅得快要滴血。 她對付不了情敵的贊美,只好敞開肚皮,去對付桌上那些小蛋糕,一聲不吭地吃了個干凈。 許久,羅絲終于想起正事,要和她簽訂合約。她并沒有因為安娜高中生的身份而敷衍她,反而一條一條地、事無巨細地給她講解合約的內容。 安娜聽得昏昏欲睡,注意力全集中在電影開機的日子,好家伙,完美避開了期末考試那幾天。這個發現,讓她本就不晴朗的心情,變得更加陰郁了。 簽完合約,羅絲站起來,準備開車送她回家。安娜頓時被這個提議嚇得清醒過來——要是被羅絲看見車里的雅各布,那還得了,連忙婉拒了羅絲的好意。 羅絲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有些訝異,又有些好笑地說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不是女同性戀,沒有要潛規則你的意思,只是很欣賞你的才華,再加上你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去世很多年的女兒,所以才這么關照你,你不要誤會?!?/br> 安娜聽見她這么說,煩惱得臉都蹙了起來:“唉,我知道你不是女同性戀……唉,我……唉!”她只是不想讓羅絲和雅各布碰面而已,羅絲是謝菲爾德的前妻,絕對認識雅各布。 她一開始著了魔似的想跟羅絲吵架,真正有了能吵架的機會后,卻怯懦地退縮了。為什么,說不清楚。她覺得羅絲這女人簡直像女巫一樣邪性,三言兩語就把她夸得暈頭轉向。安娜自認為臉皮挺厚,所以肯定是羅絲用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話術,把她的臉皮硬生生說薄了。 說不定,這壞女人早就知道了她和謝菲爾德的關系,這么做是為了看她的笑話。反正不管怎么樣,這女人不好對付,先回到謝菲爾德那里冷靜一下再說。 羅絲看著安娜煩悶焦躁的表情、挪來挪去的右腳,明白了過來,可能這女孩的家境比較窘迫,不好意思讓外人知道地址——怪不得剛剛簽訂合約的時候,她寫的是學校的地址。 這么想著,羅絲打開皮夾,給了安娜名片和打車費:“好,那我就送你到這里。你安全到家后,記得給我回個電話。這是我在酒莊的電話號碼?!?/br> 安娜拿著羅絲的名片,以及5美元的巨額打車費,欲言又止,差點沒把下嘴唇咬出血來。她充滿糾結地看了看羅絲的臉龐,皺起眉毛,發出一絲沉重的、郁悶的、牙疼似的嘆息,然后,小聲地說了句“再見”,轉身跑向了酒莊的停車場。 雅各布見其他女孩都從酒莊里走了出來,卻遲遲不見安娜的身影,正要進去找她,卻見她滿臉不高興地跑了出來。他扶住她的肩膀,還以為她是因試鏡落選而不高興,剛想安慰她,就被她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嘴:“啊呀,討厭死了,你別說話!” 雅各布:“……” 雅各布拿下她的手,努力忽視心中那種被羽毛撓似的感覺,問道:“誰欺負你了?” 他卻不知道,安娜不高興的正是沒有人欺負她。她是真的沒想到,謝菲爾德的前妻居然是這種集優點于一身的女人——不僅相貌美麗,氣質高貴,對她還十分溫柔,比她的母親還要細心和細致,導致她雖然拿到了角色,被羅絲、導演和編劇狠狠夸獎了一通,卻仍然憋了一肚子無處發泄的怒火。 這樣的情況下,雅各布無論問什么都是錯,于是他又被安娜罵了一句:“都說了別說話,討厭鬼,你們都是討厭鬼!” 話落,她受氣包似的鼓起雙腮,使勁兒跺了跺腳,頭也不回地跑進了車里,搖上車窗,一副要自閉到底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世界第一委屈受氣包安娜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貓一團子 18個;十元尼美 2個;干脆面超好吃、是飯飯吖、lunapapa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葉封雨 50瓶;博君一肖是真的 17瓶;zzz 12瓶;冬眠的蟲子、阿芙蓉絨 10瓶;夷則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1章 安娜非常迫切地想跟謝菲爾德吵一架, 順便弄清楚羅絲這女人的底細,然而當她回到家,急匆匆地沖進二樓的主臥時, 卻撲了個空。 謝菲爾德不見了。 枕頭、被子和床單被鋪得整整齊齊, 一絲褶皺都沒有。顯然, 他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用口紅寫的宣言還在床頭柜上,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或是看都沒看,就穿上衣服離開了。 沒能捉到謝菲爾德發泄怒火, 安娜有些沮喪。她悶悶不樂地剝了一條口香糖, 塞進嘴里, 嚼了兩下,卻不小心咬到了軟腭。這下, 她不由更沮喪了。 就在這時,雅各布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安娜?!?/br> 安娜用舌頭頂著被咬破的地方, 含糊地應了一聲。 “先生去了英國, 可能要八月份才能回來了?!?/br> 八月份? 要知道, 現在還不到六月份! 安娜腦中“嗡”的一聲,猛地拽開房門,跑到走廊上,憤怒地瞪向客廳里的雅各布,卻因為嘴里的傷口刺痛, 而無法流利地怒吼質問。半晌,她捂著臉頰,憋著火氣,悻悻地問道:“八月份……為什么這么久?他要去做什么,和別人結婚嗎?” 雅各布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過了一會兒,才答道:“先生的朋友……生病了?!?/br> 朋友?什么朋友生病需要他去照顧兩個多月? 安娜告訴自己要冷靜,卻完全冷靜不下來,她害怕這又是一次不告而別,像上次那樣——上次她用流產的傳聞把他騙了回來,這次她能用什么把他騙回來?不知道,也許他永遠不回來了。 想到這里,安娜愈發恐懼,她本以為他再也不會逃避她了,畢竟他都那么縱容她,那么寵愛她了,誰知道他還是離開了,這讓她怎么不害怕,怎么不生氣! 結合被羅絲照顧的經歷,安娜很快就想出了一套完整無漏洞的邏輯鏈:謝菲爾德和羅絲復合了,她在羅絲的眼中是個可笑又可憐的失敗者,所以羅絲才會那么溫柔地對待她……什么朋友生病了,都是借口。 這么一想,安娜頓時像抓jian的丈夫一樣氣了個半死,盡管她并沒有抓到實質性的jian情。 她噔噔噔地跑下樓,怒視著雅各布,剛要把雅各布當成謝菲爾德的替身,對他大罵一通,就聽見他手上聽筒里的聲音:“安娜?” 安娜愣了一下,垂下腦袋,腳在地上摩擦了幾下,扭扭捏捏地接過了話筒。她本想粗魯地質問他為什么又丟下她了,聽見他的聲音后,卻只剩下nongnong的委屈:“你都沒有和我說再見?!?/br> 聽筒里是謝菲爾德低沉、平穩的聲音:“抱歉,安娜?!?/br> 可能因為嘴里的傷口太疼,她的聲音帶上了難受的鼻音:“可以不去那么久嗎?” 謝菲爾德停頓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辭。安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擔心他拒絕她,或是讓她不要胡鬧。過了半晌,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我盡量?!?/br> 謝菲爾德盡管又去了英國,安娜卻明顯感到和上次不一樣了。這一回,他耐心地和她溝通,跟她約定了回來的日期,沒再說出要她成績全達到b,才會帶她去什么地方旅行這種話。甚至,聽見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以后,他還低聲安慰了她一陣子。 要不是知道這老家伙沒那么容易改口,安娜幾乎要以為,他們已經是一對秘密情人了。他對她說話的口氣,是那么溫柔,那么耐心,面對她惱火不客氣地叫罵,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包容,仿佛她是他蠻橫嬌憨的小情人,無論她做什么,他都不會生氣。 一通電話打完,安娜難得地沒有發脾氣——她捂著暖洋洋的心臟,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心里充滿了對謝菲爾德的愛意和思念,已經沒有空隙去生他的氣了。 —— 謝菲爾德抵達倫敦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他的行李十分輕便,只有一個薄而小的皮箱。他的女兒艾琳·謝菲爾德正在機場外面等他——自從和她的母親離婚后,他們就很少再見面,每次見面都像陌生人一樣客套。 那幅“獻給我的藝術家柏里斯”,是他們最后的親密時刻。 艾琳目前在一所大學里擔任教授,三十五歲就拿到教授的頭銜,已經相當了不起,她卻并不滿足于此,還想在學術上更進一步,就像年輕時的他一樣,總是想在事業上更進一步。 與安娜總是面帶酒窩不一樣,艾琳很少露出笑容,不茍言笑。她一手接過他手上的行李箱,另一手伸出來,和他簡單卻疏遠地握了下手:“歡迎回來,爸爸。mama等你很久了?!?/br> 他點點頭,低聲問道:“最近過得怎么樣?” 艾琳看他一眼,為他打開后座的車門:“別和我寒暄,爸爸。你知道,我最討厭那一套。況且,”她有些譏誚地說,“要不是mama馬上就要走了,我想,你也想不起我這個女兒?!?/br> 于是,一路無話。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瑪莎再婚后的住所——瑪莎,也就是艾琳的母親。他二十八歲和她相遇,三十歲和她結婚,四十三歲和她離婚,看上去和她經歷了個十三個春秋,實際上,他們真正待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兩年。因此,當她告訴他,她已經愛上別人時,他很平靜地就接受了。 他的冷靜與通情達理,卻讓她趴在桌子悲傷憤怒地哭泣。她只比他小一歲,卻哭得像個弄丟了心愛首飾的少女,眼睛鼻子都漲成火紅色。她抽抽搭搭地斥責他:“你根本不愛我……柏里斯,你是個不懂愛情的男人!”他聽了這話,卻只感覺她是電視劇或音樂劇看多了。 現在,他再回想起這句話,竟然覺得像魔咒一樣嗡嗡回響。他在最能講愛情的年紀,忽視了一個女人的真心,于是在最不能講愛情的年紀,愛上了一個比他女兒還小的女孩。這是天賜,也是天罰。 轎車在停車坪停下,司機從駕駛座走下來,躬身打開后座的車門?,斏偌薜煤芎?,她的丈夫是上議院的議員,在倫敦的市區和郊外都有房產,修筑得宏偉奢華,如同中世紀的城堡。走進大門,需要穿過一條金碧輝煌的走廊,才能進入瑪莎的臥室??吹贸鰜?,瑪莎和她的丈夫非常恩愛,走廊兩側全是他們去世界各地旅游的相片。 房門緊閉著,艾琳把謝菲爾德的行李交給女傭,先推門走了進去。十分鐘后,她走了出來,眼睛有些濕潤,卻僅僅是濕潤而已。她被瑪莎夫婦教養得很好,即使到了生離死別的時刻,也沒有失態。 她對謝菲爾德說:“去吧,mama在等你?!?/br> 謝菲爾德推開門,走了進去?,斏犚娝哪_步聲,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兩年前,他們見過一次面,那時的她還像個少婦一樣光彩照人,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F在,她卻被病魔折騰得憔悴不堪,臉上發黃,頭發灰白,嘴唇慘白焦干。她從一個年輕美麗的少婦,迅速枯萎成了年邁枯槁的老人。 見她想要坐起來,謝菲爾德走過去,俯身下來,拿起枕頭墊在她的背上。 瑪莎怔怔地望著謝菲爾德。醫生說,她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她聽見這句話,不知為什么,想起了當初他的承諾。 他說,是他辜負了她,以后她有什么愿望,他一定盡力滿足。 這幾十年來,她像個小女孩一樣跟他賭氣,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也沒有再提他當初的承諾。如今,她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忽然想起了他曾經的諾言,以及她在他身上浪費的十多年的年華。所以,她把他叫了回來,希望他能留在這里,陪她走過最后的時光。 他答應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叫他回來,可能因為他是她最初的、也是最慘烈的一段愛情。他們雖然是晚婚,但她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嫁給他的時候,還保留著少女的心思和心態。然而,她卻在那段婚姻里,從少女硬生生熬成了婦人。 她想過報復他,也想過質問他,甚至想過嘲諷他一段又一段失敗的婚姻,可當她真正見到他后,卻像啞了一樣,說不出話。 幾十年過去,他當初是什么樣子,現在還是什么樣子,除了頭發白了一些,眼袋和皺紋深了一些,幾乎看不出蒼老的痕跡。他站在她的面前,還是那么高大,那么挺拔,把她襯得像個快要入土的老人。時光多么混賬,這樣眷顧一個冷漠無情的男人。想到這里,她忽然笑了,因為他要是真的冷漠無情的話,就不會答應她這么無理的要求了。 只能說,是她自己錯付了真心。畢竟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騙她把真心交出來。 瑪莎患了食管癌,幾乎無法正常進食和正常說話。醫生勸她去做食管癌切除手術,但手術的后遺癥是永久失聲,并且脖子的下方會留下一個可怖的小洞。最關鍵的是,就算做了手術,能活多久,也不確定。比起死亡,她更害怕丑陋地茍延殘喘,便拒絕了醫生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