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沈晚夕愣了一下:“那我們今晚不回去嗎?” 云橫令人打了熱水進來,遞給沈晚夕一條干凈的毛巾,道:“如果我沒有估錯的話,今晚益州侯府旁邊的街巷至少埋伏了三隊人馬?!?/br> 沈晚夕驚愕不已,“都是白天那伙人嗎?” 云橫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緩緩將珠釵翠鈿從她發髻間取下,直到潑墨般的發絲散開,他才停下來揉了揉小姑娘柔嫩的臉頰,分明只抿了一口酒,卻已微微泛著紅,不禁抿唇一笑,在她檀口輕輕一吻,良久才道:“今晚自己睡可好?我差人在外面守著?!?/br> 小姑娘立刻抬手來握他的手,無奈爪爪太小,只握住了他三根手指就包不住了,眼中宛若水光瀲滟,“這么晚了,你是不是要去哪里,危不危險?” 云橫搖搖頭道不是,“他們抓到了一個人,大概和五年前的事情有點關系,放心吧,地牢就在這桃花源地底下,問完話我就回來陪你?!?/br> 沈晚夕驚了一下這才點點頭,一時興起道:“要不我陪你去吧!你不在我身邊我心里慌?!?/br> 云橫垂眸笑了笑,將小姑娘平放在床上,伸手將她兩只烏溜溜的眼睛闔上,輕聲道:“好好休息,回頭把欠我的還上就行?!?/br> 小姑娘輕哼一聲,側過頭去把被子攬過來蓋緊。 云橫看著她睡好,這才抬腳出了門。 暗衛已在門口久等,見主子出來,立即拱手道:“人已經在地牢了,主子現在過去嗎?” 云橫握緊了掌心那枚冰涼的銀白色箭尖,眸色愈發沉冷。 益州侯府,重華苑。 聶辛抬頭望著輪椅上側顏清冷如月輝的男子,聲音越發小心翼翼:“下午我們在攬星塔埋伏的人中了計,二公子使了個障眼法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帶著夫人和沈世子從暗處悄悄離開了……到這會兒還沒回來?!?/br> 男子緩緩一笑,極淺極淡,不斷摩挲著拇指上那枚白玉扳指,整個人就像是一尊清寒的玉塑。 后背一寒,聶辛將頭埋得更低:“今日若不是沈世子突然出現,屬下萬不會將人跟丟,還望主子恕罪!” “恕罪?”男人嗤笑一聲,“連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都抓不到,還驚動了云橫,驚動了整個芙蓉園的人,這五年來,你們這差是不是當得太過舒服了?” 聶辛十分惶恐,主子即便是口吻淡淡,他也知道那是壓抑著極大的怒火沒有爆發。 一日之內辦砸了幾件事情,若不能將功贖罪,他便是提頭來見都算太過便宜了。 他心里知道怎么做,見主子沒再說話,立即回道:“鐘將軍那邊我們的人已辦妥,至于二公子這邊,還請主子再寬限兩日!” 魏碩心中微微一觸,良久吁了口氣,拂手道:“都已經到如今這一步了,你若還是辦事不力,到時候要你提頭來見的可就不是我了?!?/br> 聶辛攥了攥拳頭道了聲是,隨即提劍離開。 魏碩靜靜闔目,心中長嘆一聲,又側頭看向了佛堂的方向。 燈火昏黃,檀香裊裊,淡淡青煙從佛龕中緩緩而出,淡淡燭火仿佛神明的慈悲之手撫摸人間的喜怒哀樂。 夜風四起,引得佛堂的帷幔輕輕擺動著,女子渾身冰冷卻只虔誠地盯著那尊佛像,似乎很久都未曾動過了。 這一生,他不僅沒能給得了她想要的一切,甚至連她最后的牽掛都毀得干干凈凈。 她因他做錯的事,從此信佛,而他偏偏繼續做著這世上最惡的惡人,實在是可笑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基友文《嬌寵為上》(重生) 上一世,沈姝被迫和親,遠嫁匈奴,幾年后兩方交戰,本就不受寵的她徹底淪為棄子。 萬念俱灰之際,她親眼看到傳聞中冷血無情擁兵自重的男人為她戰死沙場。 重生那天,正好是她被迫和親的前一天晚上,她跌跌撞撞跑出寢殿,竟直接撞進裴云謙懷里。 男人神色微怔瞬間恍惚,懷中少女眸光如水勾人心魄:“我不想去和親,將軍可愿娶我? 世人皆知,靈安公主為了躲避和親下嫁jian臣,裴云謙喜怒無常陰鶩狠絕,公主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香消玉殞。 殊不知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兩輩子都惜她如命,這輩子更是為她披荊斬棘給她一世嬌寵。 裴云謙天性冷血殺人如麻,所有人都怕他,沈姝愛他。 【偏執陰鶩大將軍x外柔內剛小公主】感謝在2020-10-18 21:39:51~2020-10-19 23:3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dwxdwx 20瓶;yvonne、修身養性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胃里翻涌 審問了一夜, 結束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云橫太陽xue微微有些發痛,抬手按了按。 外頭戚然星夜從長溪鎮趕回, 還未休息片刻便立即進來回稟, “我們去晚了一步,到長溪的時候鐘將軍已經……” 戚然抬頭看了看主子的臉色,只好垂下頭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下去:“一刀刺穿心口, 人已經救不回來了?!?/br> 語聲越來越弱,戚然只見主子長久不語,眸光里透著霜雪般的冷, 緊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凸出,,他知道鐘將軍對主子來說意味著什么,也了解主子心中的恨。 先不說軍營里從小到大的情分,從前鐘將軍在大公子麾下鞍前馬后,誓死效忠, 后來大公子出了事, 鐘將軍依舊是主子部下的猛將, 兩人出生入死多年, 斬過敵首踏過敵城, 也躲過重重刀槍劍戟, 受過傷流過血,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過命的交情。 說起來,主子后背那道極重的傷還是替鐘將軍擋的,當時便是再威猛剛健的主子也去了半條命才養好,可沒想到最后, 鐘將軍竟然叛了主子! 戚然心里當然知道,即便大公子不殺鐘毅,主子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背叛過自己的人,他定要當面問個清楚,甚至是親手了結對方! 只是如今鐘將軍一死,梧州案又少了一位證人,主子心里也多了一根刺,怕是再也拔不出來了。 沉吟半晌,戚然又抬手道:“不過,我們在他的屋子里發現了這個?!?/br> 云橫眉頭皺緊,伸手接過那一枚小小的紅瑪瑙垂珠耳墜。 上面的金累絲黯淡了不少,想來年歲已久,至少不是近兩年打的,而下面那幾顆瑪瑙珠子表面一點也不算光滑,似有不少反復摩擦留下的痕跡。 女子的耳墜,尤其是垂下的珠子一般甚少與皮膚直接相接觸,只可能是手掌反復磋磨或者藏在身上太長時間導致。 云橫仔細端詳著那枚耳墜,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廊下站了許久,云橫這才注意到晨光已透過層層疊疊的云灑了下來,初春的天氣依舊泛著砭骨的冷意,連那點薄薄的金光都有些蕭瑟的意味。 他迅速將那枚耳墜收好,跨步進了屋內。 沈晚夕已經醒了,卻因怕冷還坐在床上,手里頭是剛剛差人送進來的針線,她還不曉得何時才能回府,便獨自坐在床邊研究花樣。 云橫進來時帶了點冷風,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抬頭便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語中帶了些鼻音:“你回來啦,不會一夜都沒睡吧?” 云橫在床邊多點了兩盞燈,屋里瞬間亮堂了許多,又在暖爐中多夾了兩塊銀絲炭。 他沒有正面回答,卻是先問:“怎么起這么早?” 沈晚夕才想說話,男人身上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倏忽沖入鼻尖,引得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唔……”她連忙捂住嘴唇,可胃里那股子難受勁兒還沒過去,又忍不住伏在床邊連連干嘔。 云橫心里驟然一縮,忙走上前輕輕拍著她輕顫的后背,瞧見她原本紅潤的臉色頃刻刷白,連額頭都冒出了細汗,急著問:“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沈晚夕難受地搖搖頭,抬眸時淚花在眼眶里打轉轉,皺著眉道:“你是不是受傷了?身上怎么一股子血腥味?!?/br> 云橫這才意識到,是地牢待久了身上染了味道。 昨晚抓來的兩人雖是鐵匠出身,嘴巴卻牢得很,若不是其中一個被他用了梳洗之刑,將雙臂皮rou刷至露出白骨,另一人也不會因此心防崩潰,道出實情。 地牢中漫了整整一層血水,后來連他的腳底都染了血,直到清晨才差人過來清理。 為此他出來時反復沖洗干凈了手,還換了靴,原以為身上已經沒有濃重的血腥味,沒想到還是讓她聞到了。 沈晚夕忍著腹中惡心,伸手去探他身上有無傷口,被他抬手攔住,輕聲道:“我沒事,血是別人的?!?/br> 說完他沉默了片刻,心想自己這個樣子,會不會嚇到她了? 抬眼見小姑娘舒了口氣,這才拂去那些煩亂的心思。 可小姑娘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又皺了皺眉,云橫立即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待她慢慢喝下再將茶杯放回原位,然后道:“我去換身衣服再過來?!?/br> 沈晚夕低嗯了一聲,又聽他道:“我讓戚然去請個大夫來給你看看?!?/br> 她忙擺擺手道不必了,“我就是嫌棄你身上的味兒,加上沒吃早膳才有些反胃,喝了茶就好了,你別大驚小怪?!?/br> 沈晚夕心里知道,別說只是胃里難受一下,便是再大一些的毛病,這時候去請大夫也是極其危險的。這種隱蔽的地方,若是因為興師動眾暴露出去,很容易招致災禍,往大了說便是生死,往小了說,多少人的精心籌劃布局恐怕就要付之一炬了。 云橫默了半晌,還是即刻去隔壁屋子換了衣裳。 戚然在外頭等了許久,從來也沒見主子大早上的還要認真洗個澡,衣服也特意熏了淡淡的香料,收拾得干凈極了。 換了衣裳后,空氣里都似好聞了許多,沈晚夕胃中也舒服一些。 兩人用完早膳后,沈二郎還沉睡未起,沈晚夕垂著眼笑了好一會,“二哥真是自不量力,以為自己對上的是小白臉,沒想到竟是大魔王?!?/br> 云橫默了默:“小白臉,大魔王?” 沈晚夕無辜地笑了笑,知道自己的比方不太恰當,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益州的風水養人,來的這些天云橫像比從前白了一些,如若眼里沒有那偶爾透出的殺氣,說不準也像大哥一樣是個溫潤的公子。 大哥…… 她似乎想到什么,猛然一驚! 昨日在芙蓉園的小廂房內說話的男子,聲音也是那般溫潤清朗,還隱隱帶著三分摸不透的笑意,那聲音,竟是像極了大哥! 她心里一陣慌亂,可屋內那短短的幾句話一直在腦海中回響,與進府中第一日在影壁前聽到的聲音越發貼合。 細想下來,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那日追我的聶辛,是大哥的手下嗎?” 云橫未答話,只是單手握著茶杯抿了一口,沈晚夕便已經在他眼里讀出了答案,心下更為震驚了。 雖然只在府中見過一面,可在她印象中那是個連微笑都宛若春風般的人,怎會心狠至此?那日他應當不知道外面偷聽的是她,是弟弟的妻子,如若知道,還會派人來要了她的命嗎? 心中微微一顫,她又忍不住問:“他們說的那個你一直在找的人,怎么樣了?” 云橫緩緩搖了搖頭,“死了?!闭Z氣淡得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眸光冷得讓人害怕。 他冷冷盯著杯沿,她也不敢再多問,無論那人是云橫的仇人還是兄弟,她只知道那是云橫很想見到的人,是對他極重要極關鍵的人。 而那個人,卻被大哥的人害死了。 云橫與大哥之間,竟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她不由得想到了州侯世子之爭。 大哥雖是庶子,卻也曾是馬上揚名的將帥之才,這要放在云境其他州郡,那也是天之驕子般的人物,即便是失去了雙腿,他亦有運籌帷幄之才,可這時候橫空出世了一個驚才絕艷的弟弟,一桿方天畫戟足有裂天碎地之勢,頃刻劃破了整個云境的安寧。 大哥,或許是心有不甘吧。 對比之下,二哥沈長澤就幸運多了,他是嫡子,且弟弟們年歲還小,生來就無人與之抗爭,世家大族之中他是翩然出塵的公子哥兒,冷肅大營之中他亦是出類拔萃的少年將軍,天生光芒,一騎絕塵。 她撐著下頜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瞎想的對不對。 半晌聽到云橫問她:“沈晚吟曾經那樣傷害過你,你可有想過哪一日回去報仇?” 沈晚夕愣了愣,隨即眼里泛起沉沉的光,點了點頭道:“想過,我最絕望的那些日子,恨不得完完整整地還回去,也讓她嘗一嘗那種噬心裂骨的滋味,讓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最毒婦人心,可后來想想,她即便是這樣待我,最后卻還是我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