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云橫仔細考慮了一下,解釋道:“你的臉才上了藥,短時間內不能著涼,否則不僅恢復得慢,還可能引發其他病癥,睡地鋪對你身子不好?!?/br> “那你——” 沈晚夕略顯焦躁地扶額,我不能打地鋪,那你打地鋪??! 云橫淡聲回絕了她的想法:“我也睡不了地鋪,我后背有刀傷,睡不了太硬太寒的地方?!?/br> 沈晚夕怔了怔,捧著碗不吭聲了。 云橫沒有說謊,后背有一道很深的刀傷是真的,但卻是來這山里之前就有了的,睡不了地也是真的,只不過是五年前有那么幾日會隱隱作痛,如今早已經沒有感覺了。 可他內心偏偏有種沖動迫使他不想要解釋清楚,反倒故意說得很嚴重。他微微抿著唇,想看看小姑娘的表情變化。 果不其然,沈晚夕眉心蹙得緊緊的,整個人像綿羊一般聾拉著腦袋,若有若無地咬著口中的筷子,似是陷入了沉思。 直到牙齒吃痛,她才慢慢回過神來,低頭看到筷子一頭竟被咬出了一小排細細的牙印。 云橫的話令她心慌意亂,連半點借口都找不到了。 外頭風大,所以誰都不能睡外面,而她還用著藥,他身上又有傷,所以兩人都不能打地鋪。 這就意味著,今晚她必須得跟云橫睡在一張床上了?! 微微嘆了口氣,她想著總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比她想象的要早一些。沈晚夕認命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睡床外面可以嗎?” 睡在外面遇事還容易跑,若是睡在里面,云橫想對她做點什么,她躲都沒有地方躲。 云橫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白日在山里頭跑出了汗,云橫早已經在夕陽落山之前到河邊洗了澡,山里的獵戶沒有那么多精致的習慣,不像州郡世家的公子哥們需要用浴桶沐浴。 可來了一個小姑娘,總不能像他一樣裸.露著身子到山野的河邊洗澡。 大抵是上藥時沁出來的冷汗,沈晚夕總覺得渾身濕乎乎的難受。她反復聞著自己身上時有時無的汗味,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洗澡的時候,云橫已經燒了熱水灌進木桶里提進來,還帶了一條洗得很干凈的面巾。 沈晚夕縮著脖子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出去溜達一圈。云橫知道她不愿意他看,轉身便出了竹門,只是不像上次走得遠了,而是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一會。 良久,屋中傳來細細的撩水聲。 沈晚夕本就怕燙,身上又有多處擦傷才結了痂長好了rou,更不能用太燙的水擦,只能等水慢慢放涼一些才打濕面巾往身上慢慢擦拭。 腿上的傷擦了幾次藥養了兩天,已經不像之前疼得那么厲害,右臉被云橫用棉布包扎得很緊實,也無需害怕無意間碰到瘡口,所以這一回沈晚夕擦拭的速度也快了許多,不用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的。 撩水的聲音反復傳至耳邊,云橫仿佛能在腦海中勾勒出她頂著一頭白紗布用力擠面巾的樣子,心下亦似涼水升溫,有一股淡淡的熱氣升騰起來,時而撩動他的心弦。 手心里微微發癢,像是有無數小蟲子在爬,止不住的酥麻令人心中難安。 云橫揉了揉太陽xue,閉上眼睛平心靜氣了一會,好不容易將起伏不定的情緒壓了下去,屋里又傳來小姑娘下地的聲音。 云橫朝屋門的方向看過去,不出片刻,沈晚夕一手拄著拐,一手提著水桶開門出來,倏然見他坐在院中,竟是嚇了一跳,“云……云橫,我洗好了?!?/br> 他起身去接過水桶,發覺她換了另一件黑色的衣袍,大概是從柜子里翻出來的。 袖子出奇的長,沈晚夕卷了三四圈,褲腿也軟塌塌地拖在地上,她艱難地彎下身去卷起,起身時卻又塌了下去。無奈一嘆,她再次俯身,胳膊卻覺一輕,被他穩穩抬起。 云橫啞著嗓子,低聲道:“別卷了,明日到鎮子上為你裁幾身衣裳?!?/br> 沈晚夕剛想著答應,復又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右臉的紗布:“還是過些時日吧,我這個樣子見不了人?!?/br> 云橫悶聲應下,將木桶中的剩水澆了菜園。 沈晚夕乖乖回屋坐在桌子旁,待云橫進來后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上床,睡到里面去。 云橫看她一眼就徑直走到床邊,解了腰帶退下外衣搭在衣架上。 沈晚夕尖著耳朵,聽到床腳輕輕吱呀一聲,她知道云橫坐在床邊開始脫鞋,很快又聽見被子摩擦的聲音,大概是云橫掀了被子上床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右臉,怎么燙燙的,難不成是傷口已經在長rou了? 待身后沒有了動靜,沈晚夕才瞇著眼起身,拄著拐杖摸到放置油燈的地方,呼的一聲整個竹屋便暗了下去。 “看得見么?”云橫冷聲問。 沈晚夕忙道:“看得見,看得見?!?/br> 她在灰蒙的月光下摸索了好一會才摸到了床沿,輕輕將拐杖靠在床邊柜子上,誰知角度偏了偏,柜子又是滑溜的油漆面,那拐棍“啪嗒”一聲倒在地上,嚇得沈晚夕打了個寒戰。 黑暗中,云橫眉頭皺了皺:“摔了?” “沒,沒有?!?/br> 沈晚夕蹲下身將拐棍撿起來,繼續靠在柜子邊穩住,這才躡手躡腳地蹭上了床。 她一直習慣側著睡,可如今右臉傷還沒好,只能左臉靠在枕頭上,可這一翻身就同云橫臉對臉了。 沈晚夕微微嘆了口氣,只能無奈地又翻過身,仰頭躺在床上看房頂。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要壓一壓字數,小天使們見諒哈!上榜后正常更新。 ☆、小日子來了 從小試過很多次仰睡,沈晚夕幾乎沒有一次睡得著的,更何況此刻她的心還在咚咚直跳,根本平靜不下來。 頭一回同一個男人睡在一張床,怎么會不緊張。 側過頭去瞧了瞧,云橫似乎已經翻身過去,只留了一個后背給她。這獵戶的身體果真壯實,胳膊的肌rou抵得上她大腿粗了,肩膀寬闊,腰腹卻窄而勁瘦。沈晚夕感嘆了一下,這樣好的身材究竟是怎么長的? 盯著他后背,沈晚夕又不免好奇起來,云橫背上果真有刀傷嗎? 不會是唬她的吧。 她倒是想偷偷看一眼,可總不能掀開人家衣服確認,那豈不是比云橫還流氓。 若是沒有刀疤,她能將人趕出去嗎?若是有,那刀傷深不深,云橫會不會很疼?他連地板都睡不了,想必傷得不輕。 沈晚夕心里突然亂了亂,天,她到底在想什么! 云橫傷得如何都與她無關??! 她到底在cao什么心! 沈晚夕連忙偏頭回來長長地舒了口氣,決定今晚就不睡了,正好看看云橫睡覺的習慣,還有,有無不軌之心。 她眼睛瞪得銅鈴似的看著房頂,身邊的云橫卻安靜得不像話,呼吸很輕,沒有她想象中男子如雷的鼾聲,也沒有翻來覆去的被子摩擦聲。 她身邊睡的仿佛不是個男人。 而是一尊臥著的雕塑。 久而久之,沈晚夕也困倦了,眼睛一眨一眨的,開闔都像是不受自己控制。 小寐到下半夜,沈晚夕忽覺小腹下一股劇烈的痛意似潮水涌動上來。 她即刻清醒過來,下意識向左側翻了半身,可也只是一側身的動作,小腹竟像是被馬車碾過,痛得她登時五官扭曲,額角沁出了細細的冷汗,整個身子都禁不住蜷縮到一起。 這疼痛,竟像是月信到了。 可她算了算時間,離下一次來分明還差六七日。她月信一向正常,不至于提前這么多天。 她捂緊小腹,皺著眉頭思考了一瞬,提前來倒也有可能,月初的時候她被扔在江里泡了許久的涼水,興許就落下病根了。 等到身下一股熱流涌出,她幾乎確定了方才的想法。 她天生體寒,就是夏日也被阿娘逼著堅持喝熱水,可是她也貪涼,對阿娘的叮囑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瞞著阿娘偷偷吃冰鎮過的果子、喝涼涼的酸梅湯,所以每次來月信都哭著在床上撒潑打滾。 想起今日還吃了涼拌菜,沈晚夕掐死自己的心都有。 好痛,嗚嗚…… 身下有隱隱的濕意,沈晚夕簡直欲哭無淚,現在該怎么辦? 不會把床單都弄臟了吧…… 若是不起床換條衛生帶,等到明日起來床上不知道會臟成什么樣子,可一個山中獵戶家中,哪里會有什么衛生帶! 她想下床去點燈看看,可是小腹痛得她渾身湛涼,像刀子在身下剜。 她不敢動,還怕吵醒云橫,被他看到女子那般私密的穢物,日后她該如何見人! “阿夕?” 云橫睡眠淺,往往屋外有一絲風吹草動都能醒來,方才聽到她翻身,原以為只是換個姿勢,沒想到小姑娘身子竟微微有些顫抖。 阿夕沒有抬頭,也知道云橫轉過身來了,原來她還是吵醒他了。 男人的面容在黑暗中仿佛只有咫尺之距,連呼吸都若有若無地撲在她臉頰。 “你怎么了?” 他抬手摸到她的肩膀,見她渾身一個瑟縮,身子冰冰涼涼的沒有一點熱乎氣。 沈晚夕痛到身子直不起來,云橫這么問,她又難以啟齒。 見小姑娘不吭聲,云橫心里莫名有股怒氣翻上來,“說話?!?/br> “我……那個來了?!?/br> 她羞恥地開口,覺得自己真是委屈,都已經痛得渾身出汗,還要被迫跟一個男人解釋原因。 云橫不解:“哪個?” “……” 小姑娘又不說話了,云橫微微有些不耐,登時起身從她身上跨過去。 “你別——” 話還沒說完,云橫已經走到桌邊點了燈。 眼睛被突如其來的燈光引得一陣澀痛,沈晚夕抱著被子將自己捂得更緊了些。 月事是女子最為私密的事情,而且在男人眼中,這種東西仿佛從來就象征著臟污、不詳,沒有哪個男子愿意看到女子這副模樣。 從前府中夫人、姨娘的月事都有專人記錄,只要月事來臨,平時無論多得寵的姨娘,爹爹都不會到她住處多看一眼,更不必說額外的關心和體貼。 在沈晚夕的意識里,男子似乎都是這樣的。 云橫將她身子慢慢撥過來,才發現小姑娘臉色白得幾近透明,額頭和脖子都滲出冷汗,心中一緊,又問道:“哪里疼?” 燈光照得屋子里暖暖的,可沈晚夕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這次的腹痛比從前還要痛許多,她只覺身下睡的好像不是床,是釘子。 云橫眉頭緊緊皺著,忽然嗅到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他隨手從后面掀開沈晚夕的被子,竟看到灰白的被套上沾染了殷殷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