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昨晚累了一夜,今早又足足忙活了近兩個時辰,沈晚夕終于累得靠在風箱邊睡著了。 夢里頭,阿娘做了一鍋雞湯,招著手笑喚她過來:“阿夕,來喝湯?!?/br> 湯濃rou香,滋味甚美。 才喝到一半,長姐怒氣沖沖地跑過來,伸手便將她手邊的湯碗摔在地上,guntang的熱湯蓋過她手背,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肯自己痛出聲音。 “沈晚夕,你給謝邵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湯,他到底看上你哪一點好?” 沈晚夕搖搖頭,鎮定解釋:“阿姐,我不會同你搶的,此生我都不會嫁入并州?!?/br> 沈晚吟怒眼圓瞪,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不信!除非,你不要自己這張臉!” 長姐的眼里淬了血,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瘋狂,恨不得將她的皮rou一寸寸地撕咬下來。 “動手??!” “你不是不在意容貌么,那便自己動手??!” …… 沿著山路蜿蜒而行,鐘大通也不知道云橫哪來的體力,他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可那人腳步竟然還如剛剛出門時那般輕快。 這么好的體魄,也不曉得他家小娘子受不受得住。 他突然勁頭十足,追了上去打趣道:“云橫,我給你的那本書你照著做了嗎?怎么樣,小娘子是不是欲仙.欲死?” 云橫眉頭微蹙,腳步也跟著頓了下來,他回過頭,啞著嗓子沉聲道:“她不喜歡?!?/br> “怎么會?”鐘大通笑道,“姑娘若是喜歡你,自己就主動貼過來了,當然,是有些會手段的嘴上說著不肯,動作卻不知有多孟浪,也有些年紀小臉皮兒薄的,要你慢慢疼著她,教著她?!?/br> 臉皮薄么?仿佛是有一些。 云橫想起給她上藥的時候,小姑娘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臉燒得都滴汗了,后來看到書里那一頁,更是躲到被子里去了。 當時他只顧做事,并未將這些放在心上,想來,那便是羞赧吧。 思忖許久,云橫緩緩啟口。 “如何疼,如何教?” 作者有話要說: 大雁:??? 誰要吃我? 誰要拔我毛??? 你折騰了一夜就為了拔我個毛??? 這里說一下,販賣飼養和食用野生動物的行為是錯誤的哦! 所以咕咕把文中的大雁改成了家養的,百度了一下,野生大雁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但是吃自己飼養的大雁不違法哦! 所以大家不用糾結為啥一個獵戶連大雁都不自己打,要去買家養的當聘禮,哈哈哈哈~就醬 ☆、親密 如若不是三年前得云橫所救,鐘大通恐怕早已在狼群圍攻下丟了小命,連媳婦都沒機會娶。 因此,鐘家人一直視云橫為恩人,哪怕全山村的人都恐懼他、誤解他,鐘叔也竭盡全力待他好,鐘大通更是打心里感謝他,亦欽佩他,別人不同云橫說話,鐘大通卻敢一直在他耳邊喋喋不休。 他曉得,云橫外表雖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內心是有溫度的。 云橫對男女之情很是茫然,鐘大通作為過來人,恨不得將平生經驗盡數傳授給他。 “依我看,有三個辦法?!?/br> 鐘大通伸出三根手指,上下打量了云橫,一臉機靈地笑道:“第一么,你模樣俊朗,只要不對人兇巴巴的,人小姑娘能被你瞧得臉紅心跳,你只管和她親密,喊著她的名字盯著她看,再多笑一笑,保管有效?!?/br> 云橫眸色慢慢沉了下去,前夜小姑娘滿身驚恐和防備,挑明了說不讓他盯著看。 “你看看你,”鐘大通也蹙了蹙眉,“你這種眼神連我都不敢直視,別說姑娘家了,都說了要笑!” 云橫冷著臉,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 鐘大通:“……” “大哥,我沒惹你吧,你這樣我會以為閻王爺要取我狗命……” 鐘大通嚇得退后兩步,古銅色的臉都煞白了兩分,云橫笑起來可真是……令人膽寒。 光是這高大挺拔的身姿立在這,便已經在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加之五官凌厲,眸色極深,若是他再沉著一張臉,鐘大通還以為戰場上的殺將一人一馬來屠城了。 云橫斂了斂神色,覺得自己在鐘大通面前根本笑不出來,隨即淡淡道:“我回去再試試吧?!?/br> 對著個粗野爺們練習微笑,怕是效果也不大。 微微抬眼,卻見鐘大通怔愣地立在原地,目光定在一個方向,口中喃喃:“云橫你還是別試了?!?/br> “你家里……好像著火了?!?/br> …… 薄煙從北邊的林子緩緩升空,果然是竹屋的方向! 小姑娘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家中怎會莫名失火?莫不是拂手甩倒了油燈,或是不小心點燃了火折子? 云橫眉頭一緊,一時間心神有些慌亂。 他以最快的速度下山,腳底像踩著風似的,原本半個鐘頭的腳程只花了一盞茶的功夫,鐘大通連追帶趕地跑著,都被他遠遠甩在后面。 可趕至竹屋門前的那一刻,云橫驀然怔了一下,心中似乎狠狠松了口氣。 煙,是從煙囪里跑出來的。 廚房里,灶膛里的柴火將將燃盡,最后一撮火苗仍神采飛揚地慢慢燉著一鍋湯,濃郁的香味彌漫了整個屋舍,淡淡的霧氣從鍋蓋的縫隙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出來,細膩而輕巧。 低眸看去,沈晚夕纖瘦的身子靠在風箱旁,黑長的睫羽上掛著一顆晶瑩的玉珠,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這是在睡夢中哭過了。 “阿夕?!?/br> 云橫將她攏在懷中抱起,置于腰間的手掌微微一僵,小姑娘的腰肢不過盈盈一握,卻軟得跟棉花似的。 惺忪睜眼,沈晚夕朦朦朧朧看到眼前的男人,腦海中閃過一絲陌生,片刻之后才愕然張大了嘴巴,回眸看時,更覺心驚。 這男人,手放在哪呢! 云橫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腦海中回憶起鐘大通的話。 親密,喚她的名字,盯著她看,還要笑……總共四個要素。 于是,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淚珠,眸色中的深沉緩緩退了下去,沈晚夕慢慢在他眼中看到自己,那一刻她仿佛被他卷入無邊的河流,暮色很深,而她靠著他胸口,像是靠著堅實的檣櫓,完全抽不開身。 “怎么哭了,阿夕是不是做噩夢了?”云橫喉嚨滾了滾。 聲音不似之前那般低沉,反倒是多了些詭異的溫情。 “你……你怎么了?” 沈晚夕愣愣地看著男人唇角淡淡勾起,一雙漆黑的雙目凝視得她無所適從。 她想往后退一退,可他的手箍在她腰間,并未有放開的打算。 這怕不是……瘋魔了? 沈晚夕余光瞥過身邊的拐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一棍子下去,是不是就清醒了? 云橫看到她分心,不免皺了皺眉頭,抬手將她的臉輕輕勾回來,逼著她望著他的眼睛。 灼熱的鼻息擦過她耳畔,像是一粒燈花落入灑滿火油的地面,剎那間燃起熊熊烈火。沈晚夕的耳垂突然蹭地紅成兩滴瑪瑙珠子,連帶著雙頰也瞬間燎原,渾身像招惹了無數的小螞蟻,密密麻麻的,到處亂爬。 “阿夕?!?/br> 他咽了咽,又喚了一聲。 沈晚夕望著他硬朗雋拔的五官和閃動著火焰的雙眸,幾乎是止住了呼吸,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兒,仿佛一張嘴就能從口中蹦出來。 她努力壓抑著渾身顫動的神經,可是似乎卻越來越亂了。 氣氛僵持不下。 驀然竹門聲一響,“云橫,你媳婦沒事吧!” 鐘大通粗重的聲音沖了進來。 沒等云橫回答,沈晚夕立即從他懷中抽離出去,拄著拐倉皇退后幾步,甚至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云橫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手腕,才讓她穩住步伐不至于跌倒。 回過神來,沈晚夕只覺得手腕又多了幾分灼熱,比灶膛里的火夾子還要燙。 跨入門框的鐘大通正巧看到云橫扶住沈晚夕的那一幕,雙腿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動,這……到底該不該進去? 他可能來得不是時候。 鐘大通向來對女子相貌并不是很注意,可沈晚夕臉上可怖的疤痕還是令他微微一滯,云橫買回來的媳婦竟然丑成這樣…… 這姑娘……竟還拄著拐…… 云橫皺了皺眉,心里頭無故多了一絲慍怒。 察覺到側邊有道銳利的冷光投射過來,鐘大通立即收了收驚詫的神色,咧開嘴巴笑了笑。 沈晚夕卻恍若看到救兵,忙開口問:“云橫,這是你朋友?” 云橫沒說話,只是冷著臉頷首。 鐘大通沒想到云橫上手這么快,竟然將小媳婦哄得面紅心跳,心里不禁默默贊嘆一番,可是抬頭望見那雙又恢復了冷冽的眼眸,也嚇得牙縫抽起了冷氣,只能尷尬一笑:“原來是嫂子在家做飯,這也太香了吧!” 沈晚夕聽到一聲“嫂子”,臉色又紅了幾分。 鐘大通見云橫沒再說話,估摸著他心里悶著氣,于是添油加醋道:“方才我跟云橫在山上看到家里冒煙,還以為是著火,這不是嫂子一個人在家么,云橫嚇得魂都丟了!我就從來沒見過他這么擔心的模樣!”話落還不忘給了云橫一個求表揚的小眼神,無奈那人面沉如水,絲毫沒有波動。 擔心?沈晚夕內心苦笑一下。 若是真的擔心,上次也不會放她一個人在家這么多日了,沒丟小命算她的造化。 沈晚夕坦然地左耳進右耳出,隨即岔開話題道:“我頭一回做燉大雁湯,你若是不嫌棄,便留下一起吃?!?/br> “好咧!我嘗嘗嫂子的手藝!”鐘大通從來不是個客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