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陳最一口氣把水喝光,垂下眸子,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說:“還行?!?/br> 聞奈與陳最的結識,緣于林言的搜救行動,那天,傾盆大雨,她收撿了辨不清形狀的人體殘骸,挨著給所有救援人員鞠了躬。 陳最在那次行動中受了傷,后來幾乎處于半隱半退的狀態,聞奈出錢,陳最出力,合伙開了家大隱于市的客棧。 這次蒼溪縣受災,距離蒼南古城很近,報名過來幫忙的志愿者很多。 正好最近義工小王辭了職,她們一商量,關了店門跑來幫忙,陳最聯系上云天的舊友,重新加入戰斗。 后勤缺人,聞奈就留在安置區。 “不說這個?!标愖畲肢E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唇,抬眸說:“你猜我遇見誰了?” 聞奈斟水的手很穩,銅壺壺嘴微微傾斜,出水流暢,她漫不經心地問:“誰?” 陳最抿抿唇,撕下死皮,疼得一顫,惡狠狠啃了口面包,說:“就那個,你女朋友?!?/br> 第75章 徐文淵免起褲腿,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草垛旁,攥著剛撈起來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故障的彩條,他揮起胳膊甩了甩,“滋啦”一聲徹底沒了動靜。 “本來按計劃,今天應該在南城,結果......哎?!蓖掳β晣@氣道,他比徐文淵更狼狽,整個人像剛從濕泥里鉆出來,糊了一臉的污物,剩兩個鼻孔呼吸。 徐文淵手腳酸軟地躺在地上,心里漾著劫后余生的復雜,說:“能撿條命就不錯了?!?/br> 同事抹了把臉,握著他的手,咧了下嘴,“就...差那么一點兒?!?/br> 泥石流發生在傍晚,農村遵循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然法則,七點的時候幾乎家家戶戶都在煮飯,繚繞的白煙從冒了苔蘚的青瓦縫隙間鉆出來,風鈴搖晃,犬吠雞鳴。 徐文淵與同事此行的任務是調研河道,從支流匯口往高處徒步,尋了戶愿意待客的農家吃飯,主人家是對老夫妻,收了很少的費用,準備了頓豐盛的晚餐。 “土豆燜飯,還蓋了兩塊臘rou?!蓖禄貞浧饋?,除了嘆氣,別無他法,好像所有的力氣與能耐都在這刻消失得一干二凈。 徐文淵沒敢看他,用手擋住眼睛,沉默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夫妻家的設施比較落后,紅磚瓦房,只抹了水泥,墻角堆了秸稈,屋里灰撲撲的,木質拱梁上纏繞著裸露的紅皮電線,端部連接著黃白色的白熾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那個時候,他就應該知道,今夜會下大雨。 當地的習俗,在地上挖個四方的坑,點燃柴火,吊個銅鐵小鍋,可以圍著煮飯取暖,煙霧還可以熏漬臘rou。 那對老夫妻節儉,撿的木枝來燒,干枯的樹葉沾了火噼里啪啦冒火苗,但風一吹起來,火星子也隨風亂舞,徐文淵的胳膊被燙了個紅痕。 “不好意思哦,娃,燙不燙哦?”老奶奶連忙站起身,關切地詢問。 徐文淵撣了撣皮膚上冷卻的灰,忙說:“奶奶,不礙事的?!?/br> “有事有事,我去拿藥膏?!崩夏棠剔D身就走,指揮著燒火做飯的丈夫,“去把門撇上,大風把火吹熄咯?!?/br> “好啰,好啰?!崩蠣敔敇泛呛堑匦χ?。 她撩開布簾子,在里屋臥室翻找,幾分鐘也沒有出來,再探頭的時候,鼻梁上架著副豹紋框的老花鏡,問:“你曉得放哪兒的不?” 老爺爺說:“針線盒里頭?!?/br> 徐文淵總覺得麻煩人,有點坐立難安的感覺,他想找旁邊的人搭話,但因為今天運動量極大,同事闔著眼皮昏昏欲睡。 “搓搓,就好了?!蹦棠棠贸鰜硪还芨嗨?,扶了扶眼鏡,狀似無意地說:“這是我孫女從南城帶回來的眼鏡,她要換新的,就沒拿走,我拿到縣里去換了鏡片?!?/br> 徐文淵笑著說:“挺好看的?!?/br> 老奶奶立刻眉開眼笑。 徐文淵看著手里那支“三九”牌的止癢膏有些無奈,在老奶奶殷切的注視下,擰開蓋子擠了點出來,擦在燙傷的位置,說:“真神奇,擦了就不疼了?!?/br> 老夫妻也不知道從哪兒掏了袋干花生給他們吃。 土豆燜飯的香味慢慢溢出來,屋外倏地下起了傾盆大雨。 突然,老奶奶拍了下腿,說:“昨天劈得柴,還沒堆進來!” “我去弄,你守著火?!崩蠣敔斆θヅ暌?。 但雨勢太急,越來越大的架勢,絲毫沒有停滯的傾向,就算是穿了雨衣也無濟于事,況且徐文淵記得那是很大的一堆木柴,光是老人家搬,估計會沾了濕氣生病。 他主動說:“我來搬吧?!弊Я讼峦?,“他和我一起?!?/br> 主人家自是不同意,推辭說哪有客人干活的道理。 徐文淵好說歹說,最終決定直愣愣地沖進雨里,雨水劈頭蓋臉地澆過來,兩人瞬間無比清醒,他們忙碌著往豬棚旁邊搬柴火。 老奶奶站在門口吆喝說:“我給你們煮了茶!” “欸,好!”徐文淵朗笑道。 小黃狗脖子上拴著鐵鏈,趴在狗窩里叫了幾聲。 倏地,大地顫動,籬笆門兩側的桂花樹在狂風驟雨中搖搖欲墜,徐文淵扶著旁邊的柱子,攙了同事一把,他一轉頭,看見家禽四處逃竄。 “地震了?!”同事驚恐道。 說罷,“轟隆”巨響,徐文淵眼睜睜地看著后山的淤泥如瀑般傾斜而下,裹挾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占據完全的視線,幾乎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