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路十八彎,暈車藥也不是特別抵用,徐文淵和周秘書唇色慘白,下車的時候兩人相互頷首也算是打過招呼了。 反觀宋卿,她在車里補了一覺,一副神清氣閑的模樣,瓷白的皮膚灑著樹枝丫透下來的光,冷靜得像一尊石膏雕像。 每次休息間隙,兩名司機就會湊一起,點支煙提神醒腦。 車門敞開著,有股淡淡的悶油味兒,攪和著野花馥郁的香氣,醞成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兒,暈車的人更受不了,跟著蹲路邊嗅二手煙。 周秘書擰了瓶礦泉水小口喝著,望向太陽底下站著的宋卿,目光里有羨慕,問:“宋總不難受嗎?” 徐文淵挨著她悄咪咪說:“組長去日喀則都不怕的?!敝x師傅在一旁吹得神乎其神,顯得宋卿在出差這件事上格外厲害。 如果真要宋卿來說,那就是:習慣就好,多吐幾次就免疫了。 于是周秘書的眼神從羨慕轉變成了欽佩,偏頭說:“你們可真辛苦?!彼詾槊咳粘磐砦遄嗑秃芾哿?,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不辛苦,命苦?!毙煳臏Y輕嘆道。 “徐文淵?!彼吻宓偷偷亟辛怂宦?,好似懶得抬眼,一直垂眸盯著手機屏幕。 徐文淵沒察覺出她言語間的冷意,嬉皮笑臉地和周秘書道了聲“忙去了”,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 周秘書瞟了眼身材頎長的宋卿,緊接著說:“一起?!睒淞株庺?,她也就沒回車上取傘。 她們拿著政府開的通行證,走的是封管的廢棄舊道,移動通信塔早就撤走了,山里信號變得時有時無。 宋卿心情不好,并不是因為蒼南山環境的頑劣,而是源于聞奈的推誠不飾。 還在民宿門口糾纏的時候,聞奈一句“試一試”讓宋卿失了主張,一句近乎在撒嬌的“好不好”直接讓她落荒而逃。 “我想考慮一下?!彼绱嘶卮?,微蹙的眉頭卻是明顯的推拒之意。 但女人像是饜足的貓咪,神情自若地收起了爪子,替她理了理衣領的褶皺,輕聲說:“別讓我等太久?!?/br> 可聞奈的言行舉止卻直接越過了“等”這個字。 正午時分,聞奈發了條消息過來:【睡醒了,你餓不餓?】她還發了張圖片過來,下載速度非常慢,宋卿下車找了幾處信號,才勉強快了幾kb。 宋卿淡淡地瞥了眼消息,不過實在是等照片等得無聊,被迫將標點符號都背了下來。 過了兩三分鐘,照片終于加載出來了,是那只早上在花房搗亂的柴犬,宋卿微微一怔,好像是叫小八嘎來著。 聞奈:【小八餓了,你也要記得吃飯?!?/br> 宋卿記得這只狗被關了禁閉,民宿老板還惡狠狠地威脅它,要等到第二天一早才有飯吃,但照片里的小八嘎正在瘋狂炫飯,毛茸茸的頭頂放著一只手。 宋卿回憶起臨走的時候,聞奈替自己整理衣領,微涼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了溫熱的脖頸,肌膚潤如冷玉,涼意絲絲入扣。 她指尖不小心顫了一下,點開了聞奈的空白頭像。 她就好像踽踽獨行的俠客,世界里突然闖進來一個噓寒問暖的人,心里頓感溫暖的同時卻更加局促不安。 宋卿受不了這種潤物細無聲的關懷,簡單的回答了一個“好”字,但信號轉來轉去,最后在這條聊天框前面綴上了個紅色感嘆號。 算了,她其實沒多看重情感需求。 聞奈:【卿卿,你耳朵是不是又紅了?】 這句話看似在詢問她,實際上語氣十分篤定,是一種惡趣味的捉弄,在宋卿的理解里,聞奈惡劣又婉轉地在說——“有人在想你?!?/br> 而這個你,不言而喻。 小狗與她,她與小狗,都是女人閑來無事的消遣。 宋卿對此理解心有余悸。 徐文淵過來的時候,恰好撞見宋卿的冷臉,怔愣片刻,說:“組長,我過來了?!?/br> 宋卿上下打量他一眼,面沉如水,說:“你的沖鋒衣呢?” 公司有規定,為了安全起見,出外勤的工程師都需配備專門的防風防水沖鋒衣,能有效地降低許多風險,但—— “組長,我還沒轉正啊?!毙煳臏Y十分委屈。 沖鋒衣和制服都是公司請了專門的裁縫量體裁衣,每套都價值不菲,而實習生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宋卿生起氣來不怒自威,是他在分公司總經理那里都沒體會過的壓迫感。 宋卿其實是想說,公司不配備沖鋒衣,你自己就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嗎?“生死”的確夸張了些,但危險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去年隔壁測繪院派了三名測繪技術員徒步去山里核實數據,羅盤失靈,氣溫驟降,本來是半天的行程,三人失聯了幾天,最終因失溫而亡。 當時媒體大肆渲染,把不知情的群眾往靈異方向引導,因著這次事故,集團設定了安全月,宋卿編了數不清的策劃書。 不過總歸是她帶出來的實習生,宋卿斂了斂眸子,說:“下不為例?!彼摿俗约旱臎_鋒衣扔給他,去車里翻了自己的外套穿上。 徐文淵受寵若驚地接過來,眼睛忽然濕潤無比,扭捏地叫了句“組長”。 “別還我了,我有潔癖?!彼吻浜敛涣羟榈?,微頓,又補充道:“公司每年都發,我那兒還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