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奇奇怪怪……大概是這種天氣人容易煩悶吧。向餌關門,踢掉拖鞋,躺回床上,幾乎是閉眼的瞬間,就再度沉入夢境之中。 她清楚地意識到,她在做夢。 黑沉沉的黏膩液體從四面八方不斷涌現,仿佛一條永遠無法截斷的河流,一汪難以描述其來源的池水。那些東西不知從哪里出現,滲透進地板和墻壁,滲透進一切縫隙,從門縫延伸出去,去往所有不知來處與去處的地方。 無數只眼睛睜開,混亂茫然地四處看著,向餌看著那些眼睛,那些暗紅色的瞳孔里分明帶著沒有人性的冰冷審視。 她看向那些眼睛。那些眼睛也看向她,同時至少幾十只眼睛全部看著她,眼神是非人的,黏稠的,要把她抽筋扒皮、敲骨吸髓的。 向餌坐在床上,她看到,一些黑色液體涌到床前,化成一根觸手,那東西表面粗糙不平,帶著可疑的暗紅色吸盤,伸展得越來越長。 像是章魚的觸手,又像是蛇類的尾部,表面光滑,從黏膩的黑色中游動而來。 在向餌極度驚慌的視線之下。 那觸手樣的東西,緩慢地、不容拒絕地,從腳踝開始,將她全身,一圈一圈、一點一點地,裹纏起來。 從腳到頭,緊緊纏裹,密不透風如同暗紅色木乃伊,而向餌的意識,被冰冷又黏膩的黑色淹沒…… “??!” 她大叫一聲醒過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屋里干凈整潔,一如往常。 真的……只是夢嗎? 向餌像溺水的人一般拼命喘息,胸腔如風箱拉扯,帶來悶悶的痛。她聞到腥味,潮濕黏膩、令人迷亂的腥氣。 她看向那只雕塑。雕塑的眼睛正對著她,那木頭做的暗紅的眼睛里,閃爍著非人的光。 第2章 雨聲 綠萼市入秋以來,一直在下雨,細雨覆蓋著潮濕哄鬧的城市,如同封住了人的五感,連感覺都比晴日遲鈍幾分。 雨聲之下,向餌抬起眼睛,睫毛輕微顫抖。她鼻尖嗅到了,那股黏膩的、奇特的腥氣,不是任何一種食材的腥味。 而此刻,她在思考一個問題: 這雕塑,之前是面對自己的嗎? 真這么巧,這雕塑恰好能對上自己的視線? 向餌想不明白。 她想要抬手,卻發現自己雙臂沉重,根本抬不起來。哦,對了,之前拖了那么久的行李箱,現在抬不起來手很正常。 她撐著床往下挪動,雙腿也麻木又沉重,酥酥的電流繞過雙腿……一下子,讓她回想起了夢中,被那東西纏起來的感覺。 是冰冷的,是暗紅色吸盤緊緊吸在皮膚上,是窒息又黏膩的液體幾乎灌入每個毛孔。是她此時回想,都還會后怕的感覺。 她視線落在腿上。小腿肚的位置,有好幾塊青紫,仿佛點綴在白玉上的蒼翠,美卻灼眼。 她……有把自己撞成這樣嗎?是踢行李箱的時候,還是爬樓梯的時候? 那青紫的痕跡卻不像被撞,更像是……被什么東西用力纏裹時,留下的長條裝的淤痕,一圈一圈,一層一層。 向餌皺起眉頭,再轉頭,那尊雕塑的眼睛仍舊對著她,卻不再散發那種詭異的光芒,變成原本的,呆滯的木胎。 她抬起沉重的手,抓起雕塑,仔仔細細看了半晌,沒有任何異樣。 是自己神經緊張了吧。她放下雕塑,收拾好自己,滑下床去,開始在地上用小電磁爐煮泡面。 出去旅游花了許多錢,她接下去小半年都要省著點了。 向餌今年剛二十一歲,才畢業半年不到,從小孤兒的她學習非常努力,讀的一本大學,但文科類專業出來不好就業,她好不容易找到目前的工作,確定轉正穩定之后,她才敢去旅游。 她選的是個冷門旅游地區,看了秋天的山水,遇見許多少數民族人士,被宰被坑了兩三次,也見到了印象深刻的風景。 她想著沿路聽來的傳說。那些賣東西的少數民族老太,每個人嘴里都有無數種傳說,天花亂墜,不知真假,大多是為了推銷自己手上的紀念品。 向餌一邊攪動泡面,一邊轉頭看那雕塑。和這雕塑有關的傳說,那老太太卻緘口不言,只說這雕塑是那位不可得見之神的象征物品,只賣有緣人。 向餌當時只花了十三塊錢買下它,老太太層疊的皺紋之下露出陰森笑意,她對向餌說了些什么,向餌急著走,沒聽清。 到底說了什么呢? 向餌想著這些,泡面煮過頭了,她趕緊關火。 她端著泡面來到書桌上吃,順手把雕塑轉了個方向,背對著自己的臉。 等她吃完,困意再度襲來,她又躺到床上睡去。 睡夢混亂迷惑,她躺著,但又好像飄在什么河流之中,身邊全部都是黑色濃稠、黏膩的河水,將她輕輕松松托起,還在她身子底下像海浪一樣緩慢涌動著。 向餌問: “這里是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問誰,她只想發出聲音,緩解心中的恐慌。 河上忽然起了雨水,大顆大顆的紅色雨滴,落入黑色河水之中,頃刻間消失不見。 那些紅色雨滴也墜落在向餌身上,向餌伸手去擋,卻發現自己手背上、頭頂上、肩膀上,全都是紅色的……血。 那不是雨滴,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