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他來不及思考為什么病人生命特征已經完全消失了,眼珠兒卻還在活動,急忙開始對林仙月做心臟復蘇術。 忙碌了幾分鐘,監測儀上所有生命特征數據終于恢復正常。王醫生感覺到病人的心臟開始有力的跳動,松開雙手,長長的松了口氣,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丫頭命可真大,這都能救回來?!蓖踽t生慶幸的說道。 “是啊,剛才可真嚇人?!弊o士后怕的拍了拍胸口。 林仙月緩緩的睜開眼睛,刺目的燈光讓她又閉上了眼。等適應了光亮之后,才慢慢的再次睜開。 入目是一片的陌生的環境和擺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讓她有些煩躁,耳邊聽到陌生嘈雜的語言,不知身在何處。 她想起身,卻感覺身體綿軟無力,連動一下都感覺吃力,悶哼一聲又躺了下來。 林仙月閉上眼,靜心思索。 她記得自己因為壽元將近,只好強渡金丹劫,記憶最后一幕是萬道天雷落下,天地都映成了紫色。 本該形神俱滅的她,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莫非是…… 林仙月只思索了片刻,已經得出了結論。她曾機緣巧合得到過一株還魂轉世草,死時可保一點真靈不滅,輪回轉生再覓仙緣。 所以,現在自己是再度轉世了嗎? 想到這里,林仙月立刻睜開眼睛,再次打量起周圍。至少,她得知道轉世在什么地方吧? 雪白的天花板,淺藍色的門簾,鐵架床邊的輸液架和輸液瓶,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旁邊病人斷斷續續的□□聲…… 這是、這是醫院? 林仙月瞪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 難道……難道她又回來了? 第二章 “林仙月,你醒了呀?!?/br> 柳老師走進病房,看到林仙月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似乎在想些什么,便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林仙月轉過頭,看著身邊的中年婦女,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眉眼溫和態度親切,給她一絲熟悉的感覺。 熟悉? 林仙月皺了皺眉,她確信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女人,為何會覺得她有些熟悉? 以她半步金丹的修為境界,神識強大過目不忘,哪怕只有一面之緣也能百年不忘,但林仙月卻實在想不起哪里見過她? 既然在修真界的記憶里找不到她,那就只能是…… 林仙月臉色越發蒼白,在燈光照射下竟顯得有些透明。心底最深處仿佛塵封了千萬年的記憶,在這一刻開始緩緩的復蘇。 記憶不多,畫面也不多,不到十六歲的一生是那樣的短暫倉促,生命中的人和事是那么的稀少冷漠。值得珍藏的,更是少之又少。 印象最深的一幕是青燈古佛下的老尼姑,嘴里喃喃的念著經,過了一會兒轉頭看著身邊扭來扭去的小女孩兒,眼神透著無奈和寵溺,低聲說著什么。六七歲的小女孩兒咯咯嬌笑,賴在老尼姑懷里撒嬌。 淚水劃過林仙月的臉頰,她沒來由的感受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孺慕之情,思念和哀傷無聲無息的占據她全部的思緒。 隔了一輩子,原本以為都忘了,誰知想起來卻依舊如此清晰,悲痛絲絲入骨。 原來,有些感情,并不會因為時光流逝而變淺;有的人,不管經歷多少,永遠活在她的心中。 柳老師看到林仙月突然哭了,嚇了一跳,連忙抽了兩張面紙替她擦淚:“怎么了這是,別哭別哭,已經沒事了,沒事了啊?!?/br> 林仙月朝她搖了搖頭,眼中淚水不斷,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潛心修道多年,她早已心若止水,忘了該怎樣表達感情。 柳老師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喂她喝了下去。 她早知道這個學生木訥自卑,哪怕有再多委屈,也只默默的藏在心里。別人欺負她,她也不吭聲,整日沉默不語。 柳老師教書二十年,遇到過的問題學生數不勝數,但林仙月無疑是讓她覺得最可憐的那種。 渺小卑微,沉默寡言,得不到他人關心愛護。沒有家庭的呵護,沒有同伴的友情,走到哪里都是被人鄙夷欺負的對象。仿佛一直生活在無邊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亮光。 柳老師嘆了口氣,柔聲說道:“醫生說你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不用住院。我剛才出去給你姐打了電話,她說馬上就到。這兩天你就在家里休息,不用來上課,等好些了再來學校吧?!?/br> 林仙月沉默的看著陳老師,點了點頭。在那段記憶中,柳老師是難得對她懷有善念的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女人走進了病房,相貌端莊,衣著打扮看上去很時尚。 “柳老師,久等了,路上有些堵車?!?/br> 她對柳老師點點頭,抬眸看了躺在病床上的林仙月一眼,眼底努力壓抑著厭惡和不耐。 記憶的閘門一開,林仙月很快認出了這個女人是誰。 林秋晨,她喊jiejie。 不過,兩人不是同一個母親。 柳老師站起身,笑道:“我其實也沒來多久,是我們學校鐘老師送林同學來的醫院,要不是他,林同學這次可就真的危險了?!?/br> 林秋晨不置可否,冷聲道:“她在學校好端端的,怎么掉水里了?” 她就隨口一問,其實并不在意。 柳老師心里一緊,以為林秋晨要追究學校的責任,頓時打起精神說道:“我已經問過其他知情同學,林同學在上體育課時感覺頭暈,體育老師就讓她找個陰涼地休息。她在池邊柳蔭下休息時,可能因為頭暈掉進了池水中。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沒有出什么大事?!?/br> 說完,她轉頭問林仙月:“林同學,是這樣嗎?” 林仙月想了想,實在想不起她前世是怎么落水的。只知道她前世落水后,莫名其妙穿越到修真界,機緣巧合下開始了修道生涯。 那時候她覺得是一種解脫,自然不會去深想,久而久之,自己都忘記了怎么落水的。 誰料想現在她又因為還魂轉世草的緣故,回到了那個時間節點。 林仙月有些疑惑,上一世修道生涯莫非只是她的一場夢?為了擺脫現實的束縛,而做的一場虛無縹緲的黃粱美夢? 林秋晨不等林仙月開口,便不耐煩的擺擺手,態度有些強勢的說道:“不管她是怎么落水的,在你們學校出的事,你們學校就要負責任?!?/br> 柳老師心里早有準備,不卑不亢的回道:“那是自然,該學校承擔的責任,學校不會推卸?!?/br> 林秋晨倒真沒有追究責任敲詐學校的意思,林家有錢,不會在乎區區醫藥費和賠償。再說了,就憑她家老頭兒和一中校長是老同學老朋友的關系,她也不可能不要臉面的追責。 可是憑什么呀?她憑什么要給林仙月付醫藥費?林秋晨寧愿把錢打水漂,也不會在林仙月身上浪費一個子兒。 林秋晨眼珠兒轉了轉,心里有了打算,說道:“柳老師,我家李彥鵬也在一中,你也是我家李彥鵬的老師,看在我兒子的份上,我也不會過分。這樣吧,林仙月的醫藥費由學校負責,這沒問題吧?” 柳老師松了口氣,先還擔心林秋晨要借機大鬧一番敲詐學校,原來只是醫藥費。 她笑道:“當然沒有問題,林同學的醫藥費,就由我們來負責吧?!?/br> 林秋晨點點頭,再次看了林仙月一眼,在柳老師面前盡量克制的說道:“沒事就起來,跟我回家?!?/br> 林仙月沒說什么,有些吃力的下了床。 她現在有些不確定在修真界那段生涯到底是真的,還是她的夢境。就算是真的,她在修真界幾十年,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已經太陌生了。 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她都沒有自立能力。 林仙月還在穿鞋,林秋晨已經轉身離開了病房。 柳老師搖搖頭,見林仙月身體有些虛弱,便伸手扶著她走。 路上,柳老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導道:“林仙月,人的一生很長很長,誰也不可能一帆風順的走完一生。磨難也是一種磨礪,正是因為曾經的艱難困苦,才會有后來發憤圖強?!?/br> “孟子曰: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俗話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說的就是這個道理?!?/br> “老師希望你記住一點,無論何時何地,何種處境,都要心懷希望,永遠不要放棄。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沒人可以打倒你。懂嗎?” 柳老師語重心長,雖然沒人看見林仙月是怎么落水的,但許愿池邊有護欄保護,怎么會輕易掉下去?大家雖然沒說,心里都在猜測林仙月很可能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不知道這個沉默寡言木訥內向的學生能不能聽進自己的勸告,卻真心希望自己這番話對她有所觸動。 這個年齡的孩子,最是敏感脆弱,林仙月的家庭狀況,實在讓她放不下心。 林仙月轉頭看向柳老師,目光坦誠認真,聲音輕的像一縷微風:“謝謝老師,我記住了?!?/br> 柳老師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背:“記住就好,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心中常存希望,就不會迷茫?!?/br>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醫院門外。 林秋晨開了一輛紅色的suv,坐在駕駛位上也沒下車,放下車窗不耐煩的催促道:“磨蹭什么,趕緊上車。我店里還有事,送你回家后還要到店里去?!?/br> 柳老師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替林仙月打開車門,扶她坐在后座上。 林秋晨透過車窗,朝柳老師揮了揮手:“柳老師,那我們就先走了,我們李彥鵬在學校里,希望你多照顧照顧?!?/br> 柳老師客氣的點頭:“請放心,這是我們應該做的?!?/br> 路上,林秋晨也不和林仙月說話,自顧自的開著車。 林仙月靠著窗,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和人流建筑,心情有些恍惚。 哪怕隔了一世,她還是不習慣這樣熱鬧繁華的城市。 她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與周圍格格不入,諾大的城市,卻沒有她絲毫立足之地。 林秋晨從后視鏡里掃了一眼,見她看著窗外發呆,哼了一聲沒理她。 車子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了下來,林秋晨轉頭對她說:“你自己上去吧,我還有事?!?/br> 林仙月愣了一下,看著陌生的環境,沒有動。 她從來沒有把這里當家,又過了那么久,有些記不起自己到底住哪。 “快點啊,磨蹭什么,還要送你上去???”林秋晨不耐煩的催促道。 林仙月暗嘆一聲,打開車門下了車,想了想,朝林秋晨點頭道:“謝謝?!?/br> 林秋晨卻已經開車走了。 站在小區門口,林仙月打量著四周,然后與門口的保安四目相對。 過了一會兒,保安小哥先開口了:“你不進來嗎?” “我沒有門禁卡,可以進嗎?”林仙月說。 “我認得你,進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