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明 第144節
長?孫曜俯下身抱她,笑道?:“來賀孤的長?明生辰歡喜,歲歲平安?!?/br> 長?明伸手環抱住他,氣息微微凝滯,緊貼著他的心瘋狂地跳動,同樣地感覺到?他強有力,一聲快過一聲的心跳。 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緊擁著他一刻也不舍得放開:“愿你同我?歲歲歡喜,歲歲平安?!?/br> …… 長?明透過窗帷往外看,這道?路很是熟悉,車駕行?的越久這感覺便愈發強烈,可她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太久沒出宮的錯覺,畢竟在東宮待了月余,也就昨日去了東城,說來她在京中?待的時間,統共也就一年多,京城又這樣大這樣繁華,她恐怕都不太記得京中?的模樣。 直到?車駕駛入承華道?,她才知一路上的熟悉并非錯覺,他說帶她出來一趟,卻也不說到?哪兒,她透著窗帷,愣愣看著漸近的燕王府。 她入獄之?后,燕王府便被查封了。燕王府是京中?最大的宅邸之?一,也是少有的奢華王府,康王與端王兩個人的王府加起來也就燕王府一半大,她聽說,當時也因著這王府,端王與宜貴妃很是不平。 可這樣大的宅邸,以普通的親王俸祿,根本無法維持平日各項的開銷修繕,往日里?頭?所用的院落也不過十分之?一,賜下的府邸,不是她可以不要的,便是空著,也不能變賣租與人。 一面?是為了節省開銷維持燕王府的日常,一面?是那是艱難怕各方安插眼線,燕王府的人先后被清過幾次,不似京中?世家多是死契和家生奴仆,燕王府除了宗府撥的人,便是數量并不多的自由身下仆。 她被貶入獄,自由身的下仆不會被打殺賤賣,宗府撥的人便被宗府收回,而奈奈雪寶早兩日便被她送到?了裴家。 有時候那些不好?的預感卻也都是真的。 侍從打起車幔迎請長?孫曜下車,長?明這才回過神,長?孫曜先長?明一步下了車駕,回身立在車駕旁,伸過手,長?明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與他太過親近,輕搭了一下他的臂,下車道?了謝,稍稍與他分開了些距離。 她這才注意到?高范竟也在,身后立著一眾宮人禁軍,另有許多身穿甲胄的軍士,她辨出身穿甲胄的軍士一半為長?孫曜的金廷衛,一半是長?孫無境京畿衛。 高呼千歲驟起,眾人低首跪拜行?禮。 長?孫曜牽住她的手,長?明愕然看他,獨立他身側,同他一并受了這個禮。 得免平身,高范至前些許,高執手中?明黃祥云帛絹詔書,看向長?明,曼而高聲:“皇帝詔書,長?明接詔?!?/br> 長?孫曜扶住長?明的臂彎,冰冷地睥向高范。 高范驀地一寒,長?孫曜的意思?他已然很清楚,可他手中?是長?孫無境親筆詔書,手執親詔對著長?孫曜跪下去,這命也留不得了,他挺直了腰,面?上卻是發白,立在長?孫曜對面?,到?底是沒有半分氣勢,掙扎半晌,他卻也不敢出聲令長?明跪首接旨。 長?孫曜不悅唔了一聲。 高范驀然打了個寒顫,終于對著立在面?前的長?明,彎腰低頭?展開玉軸詔書宣讀。 “……” 長?孫無境以南境軍功赦免長?明的罪,并以南境軍功和枇子山私礦案之?功,賜予長?明靖國公之?爵,賜原燕王府為靖國公府。 二百余字的詔書讀罷,高范闔起詔書,鄭重捧到?身前,與長?明道?:“恭賀靖國公?!?/br> 長?明不敢置信,還?沒緩過來,直到?高范再賀兩回,她才收下詔書,于此同時,京畿衛齊向長?孫曜長?明行?禮,很快,燕王府門?上的封條被一張張撕下,燕王府牌匾早被取了,纂刻靖國公府四個大字的描金匾額被懸掛上。 “你不愿做姬家的女兒?!?/br> 長?明抬眸看向長?孫曜。 長?孫曜看著她,聲音溫和而鄭重:“那就做你自己,靖國公長?明?!?/br> * 比起霍家案開審,長?明被封為靖國公賜靖國公府之?事更令京中?震驚,不過半個時辰,詔書已經昭告天下。 裴修李翊騎著馬趕來靖國公府找長?明。 長?孫曜與長?明這會兒,身前正立著詢問回宮時辰的宮人,聽到?裴修李翊到?了,長?明立刻起了身,正要去接又止步,吩咐道?:“請他們到?花廳去?!?/br> 昨夜突然鬧成那樣,也沒有機會與二人多說幾句,她知道?兩人現在來尋她,必然有許多話?要與她說,她也該與兩個人說清楚,免叫兩人擔心。 旁人見了長?孫曜都害怕,他若在,裴修李翊見著他,必然又是見禮又是拘著的,到?時候只像是他問人話?,讓裴修李翊說一句才能有一句,想?想?都很是可怕。 長?孫曜也知她的考慮,起身道?:“孤隨便走走,晚些回宮?!?/br> …… 不消半刻,裴修李翊便在花廳等到?了長?明,看長?明是獨身進來的,二人齊齊松了一口?氣,但?他們知道?長?孫曜也還?在靖國公府。 他們二人心底的擔心和害怕,相對于長?明獲封靖國公,重獲自由之?身的歡喜,更多。 裴修更是一夜未眠,眼下青灰一片。 見李翊欲言又止的模樣,長?明心底就立刻明白了,長?孫曜什么性子他們都清楚得很,昨晚長?孫曜又是那個模樣,是個人都看得出她與長?孫曜有關系。 可一時她也不知道?怎么說更合適。 幾人沉默著。 最后還?是裴修先開了口?:“阿明,你與太子……” 長?明怔了半晌,點頭?,開口?卻是道?:“我?確實對他有情?!?/br> 這回答叫兩人一駭。 李翊不敢置信,立刻道?:“這不可能!” 裴修眼眸微紅,身子發顫,要說話?卻驀然啞了聲。 李翊面?色很是復雜,來回踱步,又往花廳外頭?看,便是沒看到?人,可長?孫曜那樣的身份權勢,又是那樣的性子,真不敢叫長?孫曜聽到?一句半句的。 他深知隔墻有耳,不敢大了聲:“阿明,可是你明明便是與師父、你與師父、” 他不知是不忍還?是不敢說出兩情相悅幾字。 他現在徹底明白了,當日長?孫曜為何會突然來燕王府,為何會砸了司空歲的院子,想?必長?孫曜必然也是知道?長?明與司空歲有情,可長?孫曜現在這模樣,那必然是沒有因二人有情而做個君子退出,且長?孫曜現在已然是將長?明當做了自己的。 以長?孫曜的身份權勢和那強橫囂張的性子,要什么都必然是要得到?的,現在便是皇后出面?也絕阻不了長?孫曜,更何況,皇后怕是早便知道?了,皇后要是能阻早就阻了。 長?明怎么也沒想?到?自己今日竟還?要解釋那個哄騙眾人的謊言,一時面?上又燙又有些難為情。 “我?與師父不是你們想?的那樣?!?/br> “怎么不是,我?看得清清楚楚!”李翊又是比劃著那一對的紅玉銘文佩,又是比著兩個人曾經親昵的模樣,怎么可能不是那樣呢! 長?明趕忙搖頭?擺手:“那是、” “是太子逼你的!”裴修情緒激動地肯定地打斷長?明。 李翊聽到?裴修這突然提起的聲,嚇了一跳,趕緊示意裴修小些聲。 長?明也被嚇得一滯。 哪知裴修情緒愈發激動,當即拖著長?明往外走:“什么王爺什么公爺!你難道?稀罕過嗎!阿明,走吧,離開京城,什么也不必管,你可以逃出去,可以離開京城?!?/br> 長?明拖住步子,李翊也趕緊拉住裴修,拼命噤聲,李翊一腳把花廳門?踹上了。 李翊幾是求他:“小修,冷靜!” 裴修冷靜不了,看著長?明痛聲繼續道?:“顧婉不是你母親,顧家同你沒有關系,她們亦不曾真心待你,皇族也同你沒有關系,師父如果知道?必然寧愿你離開,不必再等師父回來,即刻就走,什么也不要管!” 長?明被裴修嚇傻了,趕緊再解釋道?:“我?是真心喜歡他的,這沒有騙你們,與師父也確實沒有男女之?情,往日種種不過是、” 她卻也覺得說用來騙長?孫曜的也不太妥。 “等師父回來,我?會與師父和你們說清此事?!彼裏o奈嘆了一口?氣,看著二人一咬牙,索性直接說道?,“我?同師父一開始就是騙他的,那什么紅玉銘文佩,也不過就是南境隨便買的兩塊,師父就是師父,一直以來師父只是我?的師父,我?對師父來說,也只是徒弟?!?/br> 兩人齊齊一滯。 李翊驀然睜大眼,若長?明說的都是真的,那兩人豈不是……那長?孫曜豈不是早就起了心思?了! 且起碼是長?明從南境回來前,長?明在南境的一年多里?可從沒回過京,長?孫曜那些日子于外雖沒有說,但?他知道?是因枇子山襄王陵之?難,長?孫曜受了重傷,很久沒有露面?是因在東宮養傷。 后頭?長?孫曜再在人前露面?,那時東宮與姬家卻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難中?,長?孫無境意欲除姬家甚至是想?要拿到?長?孫曜的錯廢儲,霍家又咄咄逼人,長?孫曜在京,根本無法抽身。 他心底猜到?,駭然低道?:“你去南境前,你們就……” 長?明一怔,是也不是。 那時她并不清楚她的心意,他來追她時,她的心很奇怪,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感覺,她覺得難受又覺得他瘋了,她看到?他因為自己與師父,那樣的生氣,那樣的不要命,不敢置信。 他那個時候很是兇險,她也不知為何,一點也沒有猶豫,舍了大半功力為他護了心脈。 她曾與自己說,她必然不是因為對他動情,是因為不愿欠他,他是因為她才差點沒了性命,她不能讓他有事,她得還?恩,她去南境,也必然是為了還?恩。 可現在,她發現,她當時并非只是想?還?與他恩情。 “這件事瞞著你們是我?不對?!遍L?明低聲道?。 李翊呆呆跌坐,許久說不出話?。 裴修一雙眸子發紅,失魂落魄般。 “可我?不能說我?是女子,我?不能說長?、不能說陛下并不當我?是他的兒子,我?不能說我?早猜到?我?并不是長?孫血脈?!?/br> 李翊心疼地看向她,他如何不知道?她過得也是那樣的艱難,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只越發覺得她不容易,可便是她與師父無情,她真心喜歡長?孫曜,并非被長?孫曜逼迫的,可以長?孫曜那樣的身份,他也無法不擔心。 他忍不住道?:“阿明,你與太子之?間,是處于絕對的弱勢,我?知道?你待人向是真心,若動了情,必然一心一意,我?只怕太子卻并非是情深之?人。 “這京中?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傾心太子,對于太子來說,要哪個女子不是點個頭?的事,誰不愛太子這等權勢這等出眾的人物。 “太子不過一句話?就能決定李家上下的生死,可以立刻抄了霍家滿門?。 “他日太子若是……” 他卻無法繼續說。 他知道?她能出天牢必然是長?孫曜出的手,她的國公之?爵也必然是長?孫曜替她要來的。 大周并非沒有過女子封爵的先例,但?這樣的封爵者畢竟都是少數,且不分男女,整個大周算得出的侯爵也不過二十幾位,更多的爵位封賞都是伯爵以下的爵位,國公之?位只有四位,肅國公府霍家無了,這才空了一公之?位,可沒想?到?長?孫曜竟給她要來了。 可她便是這大周有史以來唯一的女國公,這靖國公府說到?底只有她一個人,她沒有父母兄弟姐妹倚靠,婚姻這樣的大事也沒有人替她謀劃,與長?孫曜就是談婚論嫁了,又該怎地安排呢? 長?孫曜又會如何安排她? “太子如今還?有兩個未納入東宮卻已定下的側妃,先頭?皇后殿下也挑了許多世家女子備著為太子做美人淑人……” 李翊心底無法不想?,她的身世已經叫眾人都知道?了,那些世家豪族骨子清高作派得很,最是重血脈門?第,長?孫曜這樣的身份,又最是重身份血脈的人,真的會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身世,給她名分嗎? 皇后又會同意長?明入東宮嗎? 可別是個美人淑人侍妾! 便是再多人求之?不得地做長?孫曜的美人淑人,甚至是侍妾沒有名分的侍寢宮女,他們長?明也絕不是給人做妾的! 他現在只恨,恨不得她早與司空歲成婚好?了,亦或是嫁給他,他便是只當她是弟弟meimei,也會照顧著她保護著她。 可這話?他卻也不合適說出口?。 裴修也深知她的性子必定不會與別的女子嫁給同一個男子,更不可能做妾,他啞聲道?:“李翊說得對。你與太子不合適,他們這樣的人,也是沒有心的?!?/br> 長?孫曜也罷,長?孫無境也罷,長?孫皇族的人眼中?都只有權利,他們爭權奪勢,冷血無情,什么父子情,什么兄弟情,都是屁話?,這樣冷血的一族,豈能奢求他們是有真情的人,只怕是一時的新鮮,一時的貪圖皮相罷了。 她這樣的模樣,有幾個男人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