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長明 第98節
長孫明呼吸停頓幾瞬:“什、什么?” “皇后殿下,在想辦法??!钡顑葻艋鸹椟S,卻也還看?的情陳炎紅了的眼。 神羅果還不能用?,浮棠也沒有了,這是一年內,長孫曜第三次失長生?蠱血。 這一次長孫曜的情況還遠比前二次糟糕。 姬神月為穩朝政,為長孫曜,瞞了外間,只道長孫曜在枇子?山受驚,需要休養幾日。 “想辦法??為什么想辦法??”只有沒有辦法?才需要想,長孫明顫聲低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陳炎闔眸,朝著長孫曜跪下叩首。 “臣、失、職?!?/br> 第91章 長生蠱 “他的血我喝了大半, 不能把我的血給他嗎?”長孫明攥著薄青色床帳,看著長孫曜低低地問。 扁音凄楚搖頭,她看到長孫明并不意外, 長孫曜這次還因長孫明失血,她也不意外。 除卻她與陳炎,誰能想到長孫曜竟這樣為長孫明。 她低低回道:“沒有這樣的說法, 長生?蠱血于燕王是藥,融于身,但燕王的血還是普通的血。 “我師父留下的手札中寫過, 身懷長生?蠱者失血, 除卻神羅果與浮棠, 還有一法是長生?蠱血換與長生?蠱血, 可便是我師父手札中這般寫,也不過是我師父的猜測,此法可行與否,并不確切。 “且,長生?蠱僅只?一顆,找不到另懷長生?蠱者換血與太?子殿下,便是真的有第二顆,身懷如此秘寶者, 又豈會說出?!?/br> 更何況,根本沒有第二顆。 “長生?蠱血過量失,長生?蠱蠱毒便會反噬, 其實歸根到底, 太?子殿下現下是中長生?蠱蠱毒, 可長生?蠱本身便是解百毒之蠱,能解長生?蠱蠱毒的也只?是長生?蠱蠱血, 唯一解法,只?能是補回長生?蠱蠱血?!?/br> “我什么都做不了嗎?”長孫明啞聲。 扁音唇瓣輕顫,看著長孫明,一個是字始終吐不出。 “除了神羅果與浮棠,再無旁法了?” 扁音微微垂眼,現下只?能用旁的無甚效的藥補長孫曜的長生?蠱血和續著長孫曜的命,長生?蠱如此特?殊,那些藥補的一點一點的血,于長孫曜來說,幾算不得。 她不甘、無奈,但不得不承認:“是?!?/br> * 紅白二色錦鯉在荷梗間偷偷躍出水面,咬下沾著晨露的嫩荷瓣又沉入水中,紅鯉泛著銀光的長尾一擺,一個又一個漣漪慢慢撥開。 自?長孫明有了府邸,裴修幾都在燕王府中,甚少回裴府,長孫明現下受傷,裴修不說裴府,便是松鹿書院也告了假,雖說如此,但其實他也不方便照顧長孫明。 這幾日裴修難以入眠,醒的也早。 裴修看著湖中鯉步子漸緩,抬頭踏進水榭,微微一怔。 長孫明一身暗紅素面長衫,抱膝坐在水榭美人靠前,高束的馬尾略微凌亂,額前耳際散下幾縷碎發?。 她生?得極白,肌膚如通透細膩的白玉,細長濃密的眼睫微微下垂,掩住同?寶石般的淺琥珀色眸子。 因身體尚未痊愈,她面上染了病態,額前面頰脖頸處都還有些許傷,這些傷并沒有折損她的容貌,反是無端生?出脆弱的破碎感,清泠泠地一個玉人般。 長孫明受傷之事瞞了顧婉,但顧媖從長孫明回燕王府那日便來了燕王府,帶了諸多傷藥與長孫明,其中淡疤去痕的藥便占了三分之二。 顧媖回宮前再三囑咐顧奈奈,一定要按時替長孫明用藥,裴修覺得比起長孫明的性命,顧媖似乎更緊張長孫明的容貌。 “阿明?”裴修輕聲,近了長孫明的身旁。 長孫明沒有應他,裴修心底沒底,伸手輕輕落在長孫明消瘦的肩上,再次輕聲喚:“阿明?” 長孫明眼睫一顫,抬眸愣愣看了裴修半晌,低啞著聲問:“裴修,你何時來的?” “我剛到?!迸嵝藜傺b沒有發?現長孫明衣袍帶著的潮氣,那是晨間的水露。 長孫明穿戴整齊一身朝露地坐在這,是方從外頭回來。 她去外面,又還能去哪。 不論是擔心還是感謝,終歸是該去一趟東宮的。 那畢竟,也是她的兄長。 哪怕長孫曜曾多次要置她于死地,這一次長孫曜也救了她。 他坐下溫聲:“師父要你靜養,這個時辰露重,擔心著涼,我喊奈奈過來,扶你回去休息?!?/br> “別?去,我再坐會兒就回去?!遍L孫明無力再道,又垂下眼,沒了話。 裴修想開口問長孫曜是不是情?況不對,又沒問出口,若能說,她又怎不說,若長孫曜真如外間所言無事,她怎會這般坐在這難受。 裴修默聲脫下外氅輕披與長孫明。 兩?人沒再說話,直到晨曦破曉,夏日發?燙的陽光照在二人身上。直到李翊的驚喊聲入了耳,二人才僵直挺身。 李翊知道裴修睡不著,便會到水榭這處看魚呆坐,遠遠乍一看,也只?瞧見裴修青色的衣袍,他高聲:“小修,枇子山出事了,那、” 長孫明蒼白的臉入眼,李翊戛然止聲。 * “礦洞塌方,下洞危險,下官等也不敢大意,現下至洞內打?撈起的礦工死尸,已有六十七具,礦洞底下具體,尚不知,洞底下毒氣重,大家都受不了,徹底清理洞底需要時間?!币恢绷粼阼磷由降耐烂?長孫明稟告。 屠卯已經?吐過幾次,說這話已經?十分不易。 礦洞西北角擺著一片看不清模樣的尸體,負責安排撈尸的包虎怕此等場景沖撞長孫明,早在長孫明屠卯來前命人將死尸做了遮掩。 密林濃墨似的黑被火光打?褪,枇子山火光如晝,一眼望過去,鋪放死尸之地,白茫茫的一片,一塊接一塊的白麻覆住黧黑怖人泡在礦水好幾日的死尸。 死尸能遮,氣味卻遮不住,尸臭伴著礦洞底描述不出的氣味沖進眾人鼻腔。 長孫明臉色白得瘆人,司空歲偏頭看長孫明。李翊已經?轉過身嘔了起來,裴修也不比李翊情?況好。 包虎偷偷看長孫明一眼,長孫明才方醒得知此事,便又從京中趕來,長孫明身上的傷,他自?是看得到的,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才十七八歲的年齡,又是重傷在身,見得這等怵目的情?景,現下沒被嚇得暈過去,已令他十分意外。 不說長孫明,便是他,也少見這般瘆人情?景。 待至天明,包虎的人找回三個僥幸逃出的礦工,包虎屠卯沒敢直接讓長孫明見著人,盤問清楚了,二人才青白著臉去稟。 包虎雖見多了這等血腥骯臟的東西,但在長孫明面前難免有所顧慮,猶猶豫豫著,直待長孫明逼了才同?屠卯一并稟來。 找回的三個逃出的礦工,一傻二殘,傻的嘻嘻哈哈不懂,只?怪叫,另二人殘只?殘在少了舌頭,不會說不識字,三人根本問不出半句有用的話來。 這一日一夜,誰也想不得休息,死白著臉看著鋪放一地的亡于礦洞底的礦工。 待翌日夜幕落下,才方點清,死于礦底下一百零九名礦工中八十四人無舌,僥幸逃出礦工三人,二殘一傻。 經?驗,礦洞塌方系人為。 屠卯從附近幾個鎮子去查這一二年失蹤的壯年男子,附近幾個鎮子這二年來突然失蹤,或說出門做生?意再沒了音信的壯年男子有二十三個,遠少于枇子山礦底下的遇難礦工。 二十三名失蹤男子的家屬皆來了人到枇子山。 僥幸活下的三人都非這二十三戶家失蹤的壯年男子。 私礦下撈起的礦工尸身泡在礦水幾日,又炸得血rou模糊,屠卯包虎沒指望這二十三戶人家能辨出人。 兩?人面色沉重,辨出來又如何呢,人死不能復生?。 還不如辨不出,有個念想。 二十三戶百姓穿行在一百零九具死尸中,白著臉顫著身,都是不愿去看,但又迫著自?己看,兩?刻鐘后,便有百姓受不得此等駭人情?形暈死過去。 有個身形顫顫巍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一瘸一拐地行在死尸間,所有百姓都看完退下了,唯有這老婦人還在看。 包虎聲音微變,慢慢說:“那位老婦人是陵水鎮下土坑村的山戶,兒子兒媳和大孫子幾年前遇山難死了,只?剩了個小孫子,祖孫兩?相依為命,平日賣點山貨糊口,年前老婦人的小孫子去鎮上賣山貨,一去就再沒回來……” 長孫明背挺得筆直,消瘦的肩微微地顫抖,緊抿著唇看著老婦人。 屠卯還想說點什么,突然就見那老婦人攥著一具焦黑尸體的手腕撲下去,凄厲地哭喊:“二娃——” 老婦人手中攥著的焦黑手腕上系了條已經?辨不出色的細絲,上頭綴著個不規則的青色小石。 去年端午,二娃磨了兩?個青色卵石,照著村里秀才寫的平安兩?字,刻了兩?個平安,串在老婦人編的兩?條五色絲上,祖孫二人一人一條,保平安。 老婦人撲在焦黑的尸體上,撕心裂肺地顫哭。 來枇子山辦案的,除了長孫明一行,都是見慣生?死的糙漢子,男人哪里好哭,生?死本就難測,但現下這些糙漢子卻都紅了眼。 經?了爆炸泡在礦水里的尸體焦臭難聞,老婦人伏在二娃身上,染污花白的發?,老婦人的慟哭突地一止,闔了眸。 長孫明沖過去,將昏死的老婦人抱起,渾身劇顫。 …… 私挖煤礦與銅礦,鑄假-錢,私募軍火,殘殺無辜礦工齊齊壓下。 緊隨長孫明來此刑部尚書徐友清拿出長孫無境圣旨,當即接管枇子山私礦案。 朝中轟然炸開。 私自?開采枇子山煤礦銅礦者為衛國公府三房姬承文之子姬玨,姬玨已認罪伏法,對私挖枇子山煤礦銅礦,私鑄假-錢,私募軍火之罪供認不諱。 七日前,太?子攜東宮親衛至陵水鎮,強行帶走姬玨。 礦下無辜枉死一百零九名礦工,其中八十四人無舌,僥幸逃出礦工三人,二殘一傻,皆無法申訴冤屈。 然無舌二人看過姬玨畫像,指認姬玨與私礦有關。 徐有清從此前陪同?長孫明處理枇子山之事的屠卯手中取得私礦一應賬本與姬玨認罪書,當朝呈上。 文武百官因此等駭人聽聞慘案盡數白臉。 姬家姬神月黨很快質疑此案,以霍極為首霍黨很快反駁,認為罪證確鑿,應當即刻命太?子交出姬玨,將此案交于三司會審。 兩?方爭執不下,又自?外間來臣,稟南境軍事。 南境四州被占,南楚遺族與邊境蠻族設下陷阱,殘殺大周兩?萬大軍,鎮南軍少將唐淵被斬,懸尸蒼嶺州城門。 鎮南軍少將唐淵也正?是長孫曜的人。 * “我沒有處理姬玨,姬玨是真的失蹤了?!标愌字F在形勢,長孫曜是要他處理掉姬玨,但,“燕王與太?子殿下同?我等一道墜入王陵,待我等出王陵東宮親衛已經?盡數覆沒,看管姬玨的親衛也已被斬殺?!?/br> “現下姬玨是死是活都沒用,姬玨活著認罪要拉整個姬家陪葬,死了,霍黨把所有事都推在姬玨身上,咬定姬玨是受姬家指使?,私挖礦私鑄假-錢,引爆礦洞,殘殺無辜礦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