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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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遠嘴角一咧,等宮侍正要退下時,他不動聲色上前,從宮侍手中要到了剛剛圣上凈手的帕子。 《大恒國報》上,今日登報的仍然是反叛軍一事,但今日的內容之中卻寫了江南的豪強勢力往外送出了一封封的信,想以這些信牢籠各地豪強,結果這些信封俱被圣上攔截一事。 這件事一筆帶過,看上去好似顯的一點兒也不重要。百姓們對此不會多想,但顧元白知道,那些豪強一旦知道了這件事,就會心中不安忐忑極了。 特別是和江南有些關系的豪強,他們生怕那些信是寄給自己的,生怕那些信中寫了犯忌諱的事情,有對自己不利的信息。如今信封到了圣上的手里,里面內容不知,收信人不知,恐怕不少人要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了。 顧元白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笑了,“這《大恒國報》上的文章,寫的倒是越來越好了?!?/br> 田福生笑著附和:“可不是?眾位大人對此多有推敲,筆力卻是越來越厲害了?!?/br> 《大恒國報》上的文章,都是政事堂寫出來的文章,政事堂專門為此開了一個國報部,常玉言便是在其中以發揮其用。 寫好的文章再送到張氏,讓張氏進行刊登。張氏背后的書鋪已是國有,張氏只是代為打理和發展,等書鋪全國鋪開的時候,《大恒國報》便會代表國家最直接的聲音。 這辦法比以往直接交予張氏的辦法省事多了,張氏壓力驟降,報紙的產量開始逐步提高。最近已經有不少商人想同張氏合作,將這《大恒國報》再往地方上蔓延。 顧元白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讓張氏挑著其中的幾家合作。相信不久之后,他現在看的這份報紙,就會出現在各地豪強的手中了。 顧元白讓人將報紙收起,心中暗忖怎么利用地方豪強的害怕心做些東西,但他還未想多長時間,田福生就道:“圣上,如今已七月二旬了,太妃催促了許多次,天兒也熱了起來,您該前往避暑行宮了?!?/br> 實則圣上早就該前往避暑行宮避暑了,但如今各項事務忙碌,才一直拖到現在。 田福生給圣上數著,“反腐一事已經到了末尾,各地的官職空缺已經派人調職補上。如今定遠將軍和薛大人都已經回來了,您再不去避暑行宮,小的都要被宛太妃給催急了?!?/br> 顧元白道:“不是正在準備東西嗎?” 田福生苦笑:“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您一聲令下了?!?/br> 如今正是炎熱的時候,皇帝的寢宮和辦理政務的地方都要放上一盆盆的冰塊。顧元白的身子弱,用冰塊去熱終究不如清風去熱好,這些日子,皇上忙政務,宮侍們就忙著伺候皇上,一時生怕熱了,一時又生怕冷了。 各官府的官員們,平日里上朝還是辦公,官服都被汗浸濕了,已經有不少人暗中詢問過圣上究竟何時啟程了。 顧元白沉思了一會,道:“既然如此,五日后便動身吧?!?/br> 田福生松了口氣,抹抹頭上的汗:“是?!?/br> 先前顧元白忙得沒注意熱不熱的事,但等今日政務沒有那么繁忙之后,他從忙碌中回過頭,一摸上臉,才發覺鬢角都已被汗染濕了。 宣政殿中還放置著諸多的冰盆,他抬眼一看,果然,他還算好的了,其他人都已熱得脖子處都濕了一圈。 “去外頭吹吹風,”顧元白道,“湖邊還清涼一些,讓人將東西拿上,朕釣釣魚?!?/br> 宮侍拿著東西,抱著冰盆,跟著往湖邊的涼亭而去。湖邊種滿了高大繁密的柳樹,樹枝繁茂,擋住了烈日,留下一片陰涼之地。 清風徐來,吹著冰盤上的涼氣,總算是沒有殿中那般悶熱了。 顧元白張開雙臂,讓人將他身上繁重的外衣脫下來一層,再換了件輕薄的單衣。 薛遠熱得頭上的汗如珠子那般的大,看著顧元白換衣服,更是悶熱得難受,“圣上,臣也能將外衣脫下嗎?” “現在知道熱了?”顧元白好笑,眉頭一挑,斜睨了薛遠一眼,“朕讓你待在家中休息你不待,現在到朕身邊了又嫌熱。好好穿著吧,朕能脫,你不能脫?!?/br> 這一眼余角劃過薛遠,薛遠呼吸一頓,側身遮了遮。 滿腦子都是顧元白的眉眼。 熱氣陡然燒到了體內。 顧元白換了衣服后舒服多了。魚竿被小太監們放在了湖邊,他撩起袍子坐在一旁,看著綠幽幽的水,愜意地長舒一口氣。 宮中的魚兒笨得很,只要餌一撒下去,就成片地追上來啄食。顧元白不到片刻就釣到了一個又一個,釣完了再扔回湖里,玩得不亦樂乎。 他一高興,眉眼就舒展了開來,白皙的臉上配著一池清幽,更是猶如神仙般的好看,好似一不注意,就會被天上那群不要臉的神仙擄走一般。 薛遠看著他出神,冒出了這個想法之后,默不作聲地緊繃起了神經,趕走替圣上換魚餌的太監,自己蹲在了顧元白的旁邊。 他這么大的一個個子,站著時修長而挺拔,甫一蹲下來,比坐著的顧元白瞧著還要醒目,顧元白瞥了他一眼,隨口問道:“薛卿如今多高了?” 大恒朝的一尺約有32厘米,薛遠看起來怎么也有一米九的樣子,很高,顯眼。 薛遠隨意道:“臣未曾注意過?!?/br> 顧元白來了興致,讓人將布尺拿來。薛遠自覺站了起來,筆直的不動。顧元白也站了起來,他的一頭黑發就在薛遠的眼底,薛遠垂眸看著他,一向又瘋又狠的人,在這時,眼中竟然顯出了幾分溫柔。 只是這溫柔終究不是薛遠的特性,等目光滑到顧元白的脖頸時,又變成了nongnong的侵略。 想要一個帝王,要么征服他,要么被他征服。 多難多刺激。 第61章 顧元白給薛遠量完身高之后,發現他雖然沒有一米九的高度,但也快要到了。 這樣的身形若是穿上盔甲,跨上駿馬,想必大刀長槍一揚,便是悍勇無比的醒目模樣。 田福生同顧元白一塊兒驚訝感嘆了下,隨即便拿著布尺,道:“圣上,小的也給您量一量?” 顧元白笑了笑,站直,“來吧?!?/br> 田福生沒有圣上高,最后這軟尺還是到了薛遠的手里,薛遠從腳下給他量著身高,最后悶笑出聲:“圣上要比臣稍矮一些?!?/br> 他離顧元白離得近,笑起來的時候,胸腔之中的震動好像就在眼前,顧元白抿唇,似笑非笑,“薛卿覺得自己就是分外高了?” 薛遠輕聲道:“比您高就好?!?/br> 顧元白:“滾邊兒去?!?/br> 和親王隨著宮侍的指引來到這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圣上發如綢緞,滑到了身前妨礙了視線,薛遠便伸手,手指穿過黑發輕輕撩起,就像是捧起一指的水。 和親王的腳定住不動了。 身邊的太監小心翼翼道:“王爺,小的給您通報一聲?” 和親王恍然醒神,他移開視線,看著身邊枝條長長的柳樹,敷衍點了點頭,“通報吧?!?/br> 其實要美人,天下美人何其多。 莫約是顧元白平日里太過強勢和危險,伴君如伴虎之下,反倒讓和親王忽視了他這個弟弟還有著一副好皮相的事實。 和親王壓下心中萬千端緒,走出來同顧元白行了禮,瞥了一眼湖邊的魚竿,語氣硬邦邦,“圣上準備何時前往避暑行宮?” 和親王總是這么不討喜。顧元白懶得理他,田福生見機插話道:“回王爺,圣上吩咐過了,五日后便遷到避暑行宮中?!?/br> 和親王點了點頭,“既然如此,臣也回府盡早準備了?!?/br> “去吧,”顧元白這時才懶懶回話,“和親王要是有時間,再多學學宮中禮儀。朕今早兒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和親王過來用膳,這是一覺睡到午時了?” 和親王一怔,隨即應了一聲是。 顧元白竟然等著他用膳了? 和親王的心情好了一些,他又朝著顧元白看了一眼,這一眼之下,只覺得這弟弟唇紅得紅,牙白得白,沒有少年時的那般討人厭,好似都沒有平日里那樣威嚴可怖了。 顧元白松松握著魚竿,注意到了他這一眼的視線,眉頭微微一挑,笑著看了過來,“和親王還有事要同朕說?” 和親王盡量平和地道:“圣上剛剛是在同侍衛們做什么?” 顧元白隨口道:“玩鬧一番罷了?!?/br> 和親王原本想走,但顧元白這句隨口敷衍的話一出,他就邁不動腳了,板著臉吩咐太監:“給本王也拿個魚竿來?!?/br> 太監將座椅、魚餌和魚竿等等一同備來,顧元白讓人將他的位置搬遠了些,半笑道:“別搶了朕的魚了?!?/br> 水波被風吹起波瀾,顧元白釣了會魚就昏昏欲睡,過了片刻,有太監前來通報,說是從京城外頭又送來了一批善捐。 顧元白眼睛一亮,頓時從困頓之中醒了神,他將魚竿一扔,圈起袍子步步生風,“走,去瞧瞧?!?/br> 他走得太急,魚線勾住了他的衣袍。薛遠反應極快,大步走過去就拽住了他,握著小皇帝的手腕黑著臉,“能不能慢點?” 顧元白回頭一看,“朕急?!?/br> 薛遠握著他的手腕不松手,等顧元白徹底停住了腳才算可以。他彎下腰給他解著魚線,語氣不怎么好,“圣上,您再多走一步,魚線就能勒緊到rou里了?!本皖櫾走@細皮嫩rou的,分分鐘就能見血。 田福生瞅了一眼圣上的臉色,對這位爺隱隱佩服。 瞧瞧,說這種話的時候也面不改色,從始到終,這位爺的膽子就沒變過,對圣上什么都敢說。這樣的人陪在圣上身邊多好啊,有膽量催促著圣上吃飯休息,讓圣上龍體康健。但誰讓圣上不喜歡薛遠呢。 說是不喜歡好像也不對,若是當真不喜,怕是薛大人早就落板子了。 等薛遠一解開魚線,顧元白就大步邁了出去,薛遠看著他的背影,將魚線團成一團扔在了一邊,大步追了上去。 和親王身邊的隨侍問道:“王爺,您還去嗎?” 在這個的最大的主子走了,主子身邊的奴仆也浩浩湯湯地走了,湖邊的地兒剎那間就空了出來,涼風一吹,倒顯得幾分蕭瑟。 和親王毫無動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湖中的魚兒游過來吃了魚餌,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釣魚的人卻只是看著,好似透過漣漪看到了另外的東西。 過了好半晌,和親王才不屑道:“本王是來釣魚的,難不成圣上在哪里,池塘就跟著跑到哪里了?” 隨侍訕笑,不敢再說。 這一批來到京城的捐款,被顧元白查完數量之后,全數轉到了荊湖南與江南兩地留作建設之用。 處理好了這件事之后,顧元白已經是渾身的汗水,田福生問他可要沐浴,顧元白想了想,搖頭拒絕了,搖頭時的余光瞥過了薛遠,仍然不在薛遠身上停留一秒,就轉開了視線。 小皇帝臉都曬紅了,這時就顯出了幾分健康色澤,薛遠看他能不閉眼地看上三天三夜,但顧元白卻不愿意為薛遠停留片刻鐘的時間。 薛遠幽幽嘆了口氣。 宮殿之中即使擺上涼盆也悶得很,顧元白并未多待,無事之后,便起身準備朝著湖邊而去。 走到半路時,路過一片密林。圣上身后不遠處的侍衛突然覺得膝彎一痛,他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經失去平衡,直直往圣上身上撞去。 想攔住他的人慌亂,上前擋住圣上的人急躁,也不知怎么了,眨眼之間人就亂做了一團。 顧元白就在慌亂之中被人抓走抵在了樹上。 樹葉猛得晃動了一下,幾片碧綠葉子飛下,樹影蕩悠,絲絲密密的沉浮涼意。 薛遠在大庭廣眾之下拐走了顧元白,他壓在顧元白身前,將威嚴的皇帝困于自己與樹干之間,神情似認真似說笑,“圣上,您先前說過,等臣想明白要了什么之后再來同您說,您就會將東西給臣,這是真是假?” 顧元白被他身上的熱氣蒸得有些難受,伸手去推著他,“朕說過的話,自然沒有失信的道理?!?/br> 薛遠的胸膛推不動,手觸上去,彈性倒是十足,顧元白皺著眉,屈指毫不留情地彈了他眉心一下,壓聲道:“起開?!?/br> “起哪兒去?”薛遠眉心留下一轉即逝的紅印,道,“臣還沒說過自己想求什么?!?/br> 顧元白終于抬頭看他,與薛遠對視,“薛卿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