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著，脊背如松，就算一條腿已然殘廢，身上依舊透著凌厲的氣勢。

    靜靜燃燒的蠟燭爆出一朵燈花。

    白發蒼蒼的太醫跪在了梁王面前：“陛下，王爺腿上的傷，著實嚴重??！”

    梁王眼皮子一跳，垂眸望著太醫：“王太醫，你可是太醫院中治療骨傷的國手，難道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王太醫匍匐在地：“臣……臣拼盡一身醫術，或許能……或許能……”

    梁王想要發怒，但想起王太醫已是古稀之年，硬生生忍下。

    而聽到診斷結果的穆如歸，坦然自若地放下褲管：“勞皇兄費神，臣弟的腿，臣弟心里有數，這就告辭了?！?/br>
    “九弟……”梁王阻攔不及，穆如歸已經推門離開了御書房。

    “他的腿真的不行了嗎？”梁王待他離去，眼神晦暗不明，低聲問跪在地上的太醫，“可有治療的法子？”

    王太醫還是搖頭：“回陛下的話，九王爺的腿，除非華佗在世，否則斷無醫治之法……臣拼盡一身醫術，或許能……或許能讓他多站幾年?！?/br>
    梁王心里暗松一口氣，又想到在嘉興關外對大梁虎視眈眈的狄人，連忙道：“幾年也是好的。你快些回太醫院配藥，再親自送到王府，朕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不能在朕之前癱了！”

    太醫應著是，戰戰兢兢地告退。

    而離開御書房的穆如歸，并沒有直接回金鑾殿。

    他望著打著燈籠的紅五：“黑七去了多久了？”

    “快一炷香的時間了?！奔t五答，“可要屬下也去找？”

    “不必?！蹦氯鐨w眼神一動，望著宮墻角落里的暗影，“人回來了?！?/br>
    “王爺?！焙谄吖粡年幱爸凶叱?，輕手輕腳地湊過來，“屬下打聽清楚了?！?/br>
    “在御前伺候的尋芳的確有問題，咱們安插在宮中的人說，她早年是秦皇后身邊的人?！?/br>
    “秦皇后？”穆如歸將雙手負在身后，恍然，“這么說，要對朝生出手的，還是我那個好皇侄？”

    黑七撓了撓頭：“屬下本來想尋到尋芳，直接將她打暈，擄到王爺身邊拷問，可她竟然已經進了大殿，屬下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只能回來向王爺復命?！?/br>
    穆如歸聞言，眸色一冷：“找不到她，你就不知道找旁人嗎？”

    黑七怔?。骸皩傧隆?/br>
    “王爺，讓屬下去吧?！奔t五嘆了口氣，主動開口道，“想必尋芳身邊有些熟悉的宮女或是太監，屬下去去就回?！?/br>
    穆如歸抿唇道：“要快?！?/br>
    紅五應下，轉瞬就翻出了宮墻。

    黑七自知做了錯事，老老實實地拎著紅五留下的燈籠，替穆如歸照亮前行的路。

    但他到底是個憋不住的性子，走了幾步，就忍不住問：“王爺，您說，太子殿下都被禁足在東宮中了，一個尋芳，還能做什么？”

    黑七不以為然：“就算她真的想做什么，也翻不出什么浪花?！?/br>
    “臨死反撲，向來最是可怖?！蹦氯鐨w蹙眉停下腳步，“將你留在上京，你竟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忘了。今夜回府，自領三十軍棍?！?/br>
    “??？”黑七登時苦了臉。

    正說著，紅五已經回來了。

    兩聲悶響過后，他將手里拎著的人丟在了穆如歸面前.“王爺，時間緊迫，屬下來不及詢問尋芳平日與誰交好，便將她身邊的兩個宮女都打暈帶來了?！?/br>
    穆如歸彎下腰，靴尖掃過宮女的面頰，面無表情地吩咐：“弄醒?！?/br>
    紅五和黑七立刻去點宮女們的xue道。

    軍中折騰人的法子多得很，這兩個宮女就算奄奄一息，他們也有讓人保持清醒的法子。

    而躺在地上的宮女，從小跟隨尋芳，在宮中地位非尋常宮女可及，剛一睜眼，就擺出了興師問罪的架勢：“你們是何人，竟敢……”

    但他媽面上的憤怒，很快變成了恐懼。

    無邊的夜色里，月色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