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看九王爺的名字?！毕臉s山以手為筆，在桌上緩緩寫下一個“如”字。

    “如字輩……”夏朝生驚呼出聲。

    “不錯?！毕臉s山含笑點頭，將黑子擲與棋盤之上，任其滾落到繁星般的棋子之間，“先帝過世前，寵愛賢妃，對她腹中之子給予厚望，甚至在意識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后，破例賜名‘如歸’，從‘如’字輩?！?/br>
    “……先帝這一步棋走得險之又險，讓王爺和幾位皇子皆為‘如’字輩，既是給了他奪位的資格，也讓他成了陛下乃至諸位皇子的眼中釘?！?/br>
    “……好在這段秘辛已經沒幾個人知曉了，為父也是偶爾聽宮中出來的老宮人談起，才有所耳聞?！?/br>
    “王爺知道嗎？”夏朝生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大概……不知吧？”夏榮山遲疑地搖頭，“但為父知道，他有腿疾，就算戰功赫赫，也注定與皇位無緣?！?/br>
    夏朝生若有所思，唇角隱隱露出一點笑意。

    誰說穆如歸不能當皇帝？

    他見過穆如歸當皇帝的模樣。

    但他并不準備將心中所想說給父親聽，而是正襟危坐，用嘴型無聲地詢問：“父親打算站在哪一邊？”

    他也以手為筆，在棋盤左邊寫下“東宮”，又在右邊寫下“五皇子”。

    鎮國侯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雙手一攤：“為父哪個都不選?！?/br>
    夏朝生慢吞吞地收回手，輕笑：“父親所想，既是我所想?！?/br>
    “不愧是我兒?！毕臉s山欣慰大笑，片刻又蹙眉搖頭，“只是生兒，你與太子的情誼，為父都看在眼里……”

    “曾經種種，父親不必記在心里?！毕某叵略挷?，將冰涼的指尖貼在手爐上，“父親只需記得，我不愿嫁入東宮即可?！?/br>
    鎮國侯細細打量夏朝生的神情，見他眉宇間并沒有不情愿，方才長舒一口氣：“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爹，你就接了王府的拜帖吧?！毕某桓姆讲诺膰烂C，重又笑著對夏榮山撒嬌，“您之前也說過，無論王爺送了什么，都是一份心意?！?/br>
    “你呀……”夏榮山無奈地嘆了口氣，嘀咕了句“和你娘一樣，一會兒一個心思”，但還是讓候在門外的下人進了屋。

    “侯爺?！毕氯耸掷锬玫陌萏拾到鹕?，封口印有穆如歸的私章。

    “罷了，你先看?！毕臉s山剛接過拜帖，就被夏朝生灼灼的目光燙得直搖頭，“爹還能搶你的信不成？”

    “謝謝爹?！彼炔患按亟舆^信，心臟砰砰直跳，喉嚨深處又開始彌漫起癢意。

    但那不是痛苦的滋味，而是久別重逢，近鄉情怯的悸動。

    夏朝生用顫抖的手拆開信封，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穆如歸字如其人，筆鋒銳利，滿紙刀光劍影。

    至于內容，倒是中規中矩，說是黑七行事不妥，擇日來府上請罪云云。

    “又要送什么？”夏榮山雖把信給了兒子，目光卻忍不住往信紙上飄，“哼，不會又要往我侯府前送棺材吧！”

    他是被黑七送來的棺材嚇怕了。

    扔也扔不得，用也不能用，堆在后院，白日還好，晚上誰也不敢往那里跑，真是煩死人了！

    夏朝生失笑，雙手捧著信，還給他爹：“王爺給我道歉呢?！?/br>
    他笑得開心，惹得夏榮山也跟著勾起唇角：“道歉？那我得看看?！?/br>
    夏榮山接過信，瞇著眼睛掃了兩眼，勉強滿意：“行，既然是道歉，那為父愿意見他?！?/br>
    夏朝生笑著點頭之余，眼底又泛起隱隱的擔憂。

    鎮國侯府有鎮國侯府的傲氣。

    夏氏往上數三代，皆出將才。

    一如功高震主的九王爺穆如歸，鎮國侯夏榮山一年前剛平定了荊野十九郡。

    一南一北兩處的浴血奮戰，換來了今日大梁的歌舞升平。

    他爹的性子，他最了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