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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奇秋算是明白了,祖師爺不是來審判的,只是來嘲笑他當初的狂妄,順便也踐行兩人那時候的約定——擁有監獄一天,他趙奇秋就在輪回之外,而假如失去監獄,他就會煙消云散。 說好要持有監獄五百年,這才幾年就犯了殺戒,已經不是大話,而是大笑話了。 跟這樣一個滿嘴放炮的凡人,趙奇秋猜測,祖師爺大約也不愿意多說什么了,于是頭頂的金光,瓦數驟然增大,趙奇秋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陣陣灼燒,好像瞬間就已經有了焦糊的味道。 他緩緩抬起手。 指尖捏著的一根毫針,暴露在愈來愈盛的焚體金光下。 趙奇秋胸口的起伏加快了——已經是他情緒最大的表露。終于,金光看似沒什么變化,但灼熱的空氣在重新變得陰冷,祖師爺的聲音也又一次響起:“難道你下一根毫針,也要用在殺人上?” “絕不會有下次?!?/br> “……看來你早有打算?!?/br> “弟子不敢?!?/br> “這是假話?!?/br> 趙奇秋沉默了。 “似乎不該給你這三次機會?!?/br> 是不應該,但祖師爺難免醒悟的太晚,趙奇秋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這三根毫針,自己肯定不會這么有恃無恐。 祖師爺沉吟片刻,道:“好罷?!?/br> 于是趙奇秋眼睜睜看著手中的毫針如細雪般融化,他指尖便多出米粒大一滴晶瑩剔透的液體。 那水滴成形不過剎那,就消融在了趙奇秋的指腹上,同一時間,趙奇秋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熨帖,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修復了自己殘破的身軀,內在的靈脈、筋骨也跟著在瞬間恢復,眨眼間,除了大病初愈的強烈虛弱,他幾乎再感覺不到任何不適。 趙奇秋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殺川逾,他的確有所準備,但其實也不確定,尤其是剛才受刑的時候,渾身靈力被封閉,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腦海一片混沌,到了他根本無法拿出毫針的地步。 “但為避免有下次,還是得用些手段警醒警醒你?!?/br> 趙奇秋僥幸存活,聽了祖師爺的話還沒反應過來,頸上猛然一痛,一股大力勾著脖頸掀翻他,隨之而來的又是熟悉的火燙,好像被人用繩子勒緊脖子。 恍惚間,趙奇秋聽到祖師爺遠在云端的聲音,淡漠的道:“記住,趙獄長,今日起,你也是罪人了,直到你真的能在這個位置上五百年,否則,煙消云散也將成為你的奢望?!?/br> 直到空氣重新回到肺里,趙奇秋緩緩抬起手,在頸上摸到一個余溫尚存的細絲。 “謝……祖師爺?!?/br> 源自意識深處的疲憊席卷而來,趙奇秋閉上眼,不知道過去多久,汗濕的額發被一陣外來的清風吹拂,身下的地面也變得凹凸不平。 周圍好像有人,趙奇秋試圖睜開眼,卻徒勞無功,四周沉寂許久,直到腳步聲重新響起,身邊一個人靠近,歘的一聲,身上的衣物一緊又一松,像是被直接撕開了。 趙奇秋一驚,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拽住了對方的手。 只是這一個動作,幾乎耗費了全部精力,也難以維持,趙奇秋感到手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甚至不用對方撥開,就自己松開了,重新落回地面上。 清醒的最后一刻,趙奇秋知道對方背起了自己,心神一垮,徹底陷入黑暗,與此同時,還有個念頭莫名升起。 ——原來有人……還在這等著我。 第三卷 繼承者門 第138章 月亮不睡我不睡 推著琳瑯滿目點心車的服務員來來回回,視線忍不住在雅座上坐著的青年身上逗留。 老板滿頭大汗的從后廚出來,看到大半服務員都在二樓,就知道熟客來了,邊加快腳步邊用帶臺碗口音的普通話罵自己手下的員工:“都不要工資了呴!我花錢就養了你們來吃白飯,在這里發春,沒看到排骨都涼掉了,滾到后面去換籠屜,動一動哦,招牌都被你們砸掉了!” 好在吃早茶的高峰期已經過去,客人不多,服務員小姑娘聽了老板的話忍不住吐舌頭,也有臉紅的趕忙推著空了的小車逃進廚房。 老板雖然不是內地人,但據說對早茶一見鐘情,這家招牌也的確響亮,年頭更不短,附近的人都吃過,還有源源不斷的新客流,畢竟這年頭,餐館開在兩個地方最賺錢,一是醫院附近,二是新建局附近。 早茶店有三層,對面就是海京分局,每天早早辦事的人來來往往。 老板中年發福,穿著老海京布鞋快步走到樓梯口,正要下樓的時候,威風的腳步一頓,兩手搓了起來:“孫局長,好久不見哦!” 孫建航點點頭:“我找人?!?/br> “了解,人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沒等孫建航說不用,老板已經熱情的帶路,他只能跟在后面。 短短一截路,被噓寒問暖了三回,終于,孫建航注意到老板的聲音陡然低了,知道這是到了,抬頭向前面看去,果然見雅座的沙發上獨自坐著一名年輕人。 這人大學生模樣,二十出頭,穿著簡單,坐在那享用早茶,周身縈繞著一股閑適安逸的氛圍,舉止頗為懶散,身量高而體形瘦,肩寬腿長,要說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張臉。 孫建航知道,很多人一見到這人,就認定他不是妖類就是人妖混血的原因,也大多因為那張臉。其實孫建航就這點想不通,難道人類就不配長得好嗎,這是什么意思,種族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