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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在他吐出全名的剎那就意識到了會發生什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抬手抓緊腿上的三日月宗近,靈力涌動間,就要折斷手中這振以美麗聞名的太刀。 比刀劍碎裂的聲音更快出現的,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戴著皮質籠手的五指扣住他的肩膀,華美的紺藍色大袖如月色般鋪展開來,淺金的發穗在他的視野里一晃而過,隨即跌入了一雙含著深夜天幕的眼睛。 姿容端麗的太刀含著微笑,單膝跪地,一手定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貫穿他身體的本體刀,在他耳邊輕聲道:“吾等的死亡只能由主君賦予,你怎敢逾越至此?” 白石沒有聽清楚他的話,茫然地低下頭,看著腹部暈染開的大片猩紅。 ——什么? 第138章 審判 大量失血帶來的失溫讓白石一時間大腦昏沉, 他憑借著本能死死扣住三日月握刀的手,裝飾在籠手上的精致飾物硌得他的掌心發痛,但此刻這點觸覺成了將他拽出永恒安眠之所的繩索。 “你竟敢……” 白石下意識地要喝罵出聲,但話說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嚨里, 他對上了一雙過于平靜的眼睛, 付喪神半闔著眼簾, 隱隱露出藏在瞳孔中的半輪新月, 這雙過于妖異的眼睛里半點情緒都沒有,仿佛天上的仙人審視著狼狽盤踞在自己腳邊的乞丐——而白石,就是他眼里僭越無禮的那個骯臟乞丐。 他將要出口的威脅之語就怎么也說不出去了。 滿身是血的男人喘息著, 他感知到了死亡正在他臉頰旁呼出冰冷的氣息, 用冰冷的臂膊攀住他的脖頸, 在他耳邊輕輕地笑出了聲。 不……他不能死, 他為了活下去已經付出了一切, 他背叛了他的師長, 背叛了昔日志同道合的同僚, 背叛了所謂的正義, 付出了良心和善意,卻只換得了這么幾年的生命——甚至還不如那些審神者的平均壽命!如果是這樣的話, 他又何必去投敵?那豈不是顯得他的這些付出可笑又可憐?! 他決不能, 讓自己的選擇變成一個笑話! “救我……”白石喉嚨里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被刺破的肺部將混合著空氣的血沫鼓動上來, 堵住了他的發聲通道, 男人的面色因為窒息而發青變紫, 他卻還在努力伸手抓三日月的衣袖,“救救我……”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徹底丟棄了一切故弄玄虛的姿態和所有顧慮:“我什么都……告訴……你……” 他面朝三日月, 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神宮寺泉。 你想要知道有關溯行軍的一切嗎,我什么都告訴你,只要你救我——已經嘗到過背叛的滋味的人,再次為了生命而付出了自己的靈魂。 三日月于是微微側過頭,征詢似的問道:“主君?” 一雙木屐在砂石地面上踩出沙沙聲響,煙灰色石青色霧白色的砂礫混雜在一起,明明是非常清爽漂亮的顏色,此刻卻顯出了一種霧蒙蒙的臟。 神宮寺泉看著腳下的砂石,思緒跑到了九霄云外,在白石殷切哀求的視線里,他語氣輕飄如在夢中,出口的話和目前情景格格不入:“三日月?” “是,主君?”美貌端麗的付喪神柔聲應和。 神宮寺泉低著頭,白石手上的血濕漉漉地淌下來,迅速沒入了吸水性極好的砂石地里,將淺色的砂礫染成了一片臟兮兮的暗紫。 “……明日得空,將這庭院里的砂石,都換掉吧?!?/br> 白石急切地想張開嘴,喉嚨里“赫赫”作響,涌出的血沫已經泛出了淺淡的粉色,他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懇求。 幾振短刀和脅差正如游龍閃電般圍繞著手持禪杖的僧侶游走攻擊,令人驚異的是,那僧侶竟然身手不凡,在四振刀劍的圍攻下依舊顯得游刃有余,這當然也有付喪神們初初醒來尚未恢復的原因,可也顯得這人深藏不露。 亂藤四郎雙眼發紅,握刀的手都在輕輕顫抖,他死死盯著面前的僧侶:“藥研、藥研在哪里?還有退和秋田呢?!” 他們回到本體后意識混沌迷蒙,只能隱約知道外界的動靜,在聽見自家主君被威脅時,他們就憤怒得難以自抑。 刀劍并不畏懼死亡,但在死亡之外,能讓刀劍恐懼的事情有太多了。 ——他們竟然成為了主君的累贅嗎? ——主君會對他們感到失望嗎? 因為他們而使主君陷入危險,真是不合格的家臣啊,好在髭切殿應該也在,他能夠保護主君離開這里,這樣想來的話,似乎也不必太過擔憂了? 但在此之外,他們還想知道,主君之前發生了什么事呢,為什么他的靈力會產生這樣的波動?哪怕此刻回到了本丸,他們竟然也沒能從主君身上獲取到一點點靈力。 主君……怎么了呢? 【——假如你們能聽見我?!?/br> 空茫的世界里有極盡乞求的低/吟徘徊而來。 【——假如你們還愿意聽見我?!?/br> 即將被斬斷的鎖鏈將最后的聲音遞送進蒼茫曠野里。 主君? 混沌的靈魂睜開眼睛。 是主君在呼喚我嗎? 【——是的,我能聽見?!?/br> 【——我永遠愿意聽見您的聲音?!?/br> 仿佛是隔著浩渺水面,邈遠空蕩的聲音被水流包裹著送來。 “……我的名……單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