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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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著身睜著眼,看著跳躍的燭火。那一抹火苗,漸漸化為一張清艷美麗的少女臉龐。少女沖他抿唇輕笑,他口中溢出一聲輕嘆。 這才離開京城第一日。 阿容,我想你了。 …… 賀祈現在應該睡下了吧! 臨近子時,保和殿里的大半宮燈都熄了。夜色籠罩下,保和殿少了平日的威嚴肅穆,多了一份柔和寧靜。 宣和帝也歇下了。 今晚是程錦容當值守夜。不過,守夜也不必整夜不睡,一般來說,熬上半夜就行了。到了下半夜,便能和衣而眠。 此時,程錦容坐在當值處,閑著無事看醫書打發時間??山袢账裢庑母庠?,看了幾行,便看不下去了。 腦海中不停地晃動著一張英俊的少年臉孔。 程錦容索性放下醫書,縱容自己思念賀祈片刻。 今天是賀祈離開京城的第一天。 平日,賀祈在御前當值,她也在御前當差。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習慣了抬頭就能見到他的身影。出入保和殿,趁著閑空,偶爾和他低語幾句?;蚴鞘裁匆膊徽f,只對視而笑……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才離開一日,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丟了一件極要緊的東西。 程錦容自嘲地笑了笑,再次拿起醫書,逼著自己收斂心緒,看了下去。 …… 隔日清晨,程錦容為宣和帝請平安脈。 天氣漸涼,保和殿里已經燃起了炭盆。宣和帝前兩日偶感風寒,不時咳嗽,吐出一口濃痰。 程錦容開了藥方后,自有藥童抓藥煎藥。 宣和帝這半年來,沒斷過喝藥,已經習慣了湯藥的苦澀。不過,在喝湯藥時,還是不免皺了皺眉。 趙公公咳嗽一聲,低聲對程錦容說道:“程太醫,這藥方里,能否添一味甘草?” 有些喝藥怕苦的,會在藥方里添一些甘草,去一去湯藥的苦澀。 宣和帝神色未動,似乎沒聽見趙公公的話。 程錦容瞥了宣和帝一眼,低聲說道:“甘草去苦澀,不過,也會略減些藥性?!?/br> 宣和帝看似康健,實則龍體虛弱。雖精心調養,龍體還是漸漸衰敗,動不動就要病一場。這一點,近身伺候的人都清楚。 趙公公立刻改了口:“咱家多嘴,由程太醫做主就是?!?/br> 宣和帝默默將碗里的湯藥喝完。 很快,裴皇后攜六皇子前來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迸峄屎蠛π卸Y。 六皇子清亮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兒臣見過父皇?!?/br> 宣和帝目中閃過一絲笑意:“都平身吧!” 然后,叫了六皇子上前,隨口考校起了六皇子的功課。六皇子對答如流。 能一日進兩趟保和殿的皇子,只有六皇子一個。能得宣和帝如此關心教導的,也唯有六皇子一人。這份獨一無二的圣眷,令一眾皇子眼熱嫉恨,也令年少的六皇子漸漸嶄露頭角。 幾位太傅對六皇子的偏愛,就不必細說了。 六皇子晚上進保和殿伺候筆墨,時有接觸衛國公靖國公等重臣的機會。這些人老成精的重臣,最擅揣摩圣意,對著六皇子自然不吝嗇展露善意。 在宣和帝的耳濡目染和教導下,六皇子的成長和進步也極其明顯。 如今的六皇子,迅速褪去了稚氣,行事說話沉穩了許多。 宣和帝心中滿意地點頭,口中卻未夸贊。淡淡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去上書房讀書了?!?/br> 六皇子應了一聲,拱手告退。臨走前,沖程錦容眨眼示意,終于有了少年人的活潑和淘氣。 程錦容會心一笑,也沖六皇子眨眨眼。 六皇子走后,宣和帝也該去金鑾殿上早朝了。裴皇后起身恭送宣和帝離去,然后沖程錦容笑道:“錦容,隨本宮去椒房殿?!?/br> 程錦容含笑應下,走上前,虛虛扶著裴皇后的胳膊。 裴皇后沒急著走,先細細打量程錦容一眼。 程錦容被看的有些莫名的心虛,清了清嗓子:“好端端地,娘娘為何這般看我?” 裴皇后悠然一笑:“本宮是想看看,賀祈昨日離京,你昨晚有沒有睡好?!?/br> 程錦容:“……” 程錦容難得的羞窘,逗得裴皇后輕笑出聲。 “娘娘誤會了?!背体\容嘴硬地解釋:“微臣昨夜當值,下半夜才睡,精神不濟也是難免?!?/br> 裴皇后忍俊不禁,沒什么誠意地嗯了一聲:“說的也是??隙ê唾R祈沒什么關系?!?/br> 程錦容:“……” 第四百二十九章 虛偽 笑完之后,裴皇后才輕聲道:“錦容,你和賀祈是未婚夫妻。他離京遠行,你心中難免牽掛惦記。在本宮面前,你無需隱忍,也不必遮掩真實的心情?!?/br> 在宮中待得久了,人人臉上都戴著一層面具。喜怒哀樂,都不顯于臉上。程錦容本就情緒內斂,這一年多來愈發冷靜沉穩。 裴皇后驕傲之余,又憐惜心疼不已。 程錦容心中一暖,沖裴皇后微微一笑:“娘娘的心意,錦容都明白?!?/br> 娘,我知道你心疼女兒了。 裴皇后心頭也是一熱,握住程錦容的手說道:“錦容,過了年,你也有十七歲了。等賀祈從邊關回來,你們兩人就擇吉日成親吧!” 不要在宮中蹉跎,辜負了大好的青春年華。 程錦容沒料到裴皇后會催著她成親出嫁,先是一怔,旋即笑道:“成親一事,倒是不急。我和賀祈早就私下商議過了,等我十八歲了再出嫁?!?/br> 保和殿到底不是閑話的好地方。 裴皇后沒有再多說,拍了拍程錦容的手背,便邁步走了出去。 程錦容隨裴皇后一同出了保和殿,去了椒房殿。 …… 今日又是二皇子妃進宮請安的日子。 程錦容為二皇子妃診了脈,又仔細問了二皇子妃的衣食起居。 二皇子妃這段時日細心將養,臉頰略見豐潤,氣色也好了一些,含笑說道:“我照著程太醫的叮囑,每天在園子里走動。胃口確實比往日好了一些,每日少食多餐,這些時日總算養了一些rou回來?!?/br> 程錦容笑道:“如此就好。安胎藥能不喝就盡量別喝,有什么煩心不快的事,一律拋諸腦后,不要多慮多思?!?/br> 二皇子妃頗為風趣地接了一句:“程太醫言之有理。將自己當豬一般養著就是?!?/br> 眾宮女都笑了起來。 裴皇后也被逗樂了:“話糙理不糙,是這么個理。偌大一個皇子府內宅,總會有些煩心事。你一心安胎養身子,別的什么都別管。平安生下孩子,就是大功一件。有誰欺負你了,只管告訴本宮,本宮為你撐腰出氣?!?/br> 二皇子府里,還有誰能讓二皇子妃受氣?也只有二皇子了。 裴皇后說這等話,是在寬慰二皇子妃的心。 二皇子妃聽到這等熨帖的話,心下十分感動,忙笑著謝恩:“兒媳先謝過母后?!?/br> 其樂融融之際,二皇子妃委實不愿說掃興的話??啥首佣谶^的事,她總不能一句都不提。 二皇子妃略一躊躇,終于還是張了口:“母后,韃靼太子離京之事,壽寧公主已經知道了?!?/br> 壽寧公主被軟禁在公主府里,不能出府半步。元思蘭去邊關一事,已經人盡皆知。隔了幾日,也終于傳進了壽寧公主的耳中。 裴皇后笑容一斂,神色淡淡:“怎么了,她是不是又鬧騰了?” 二皇子妃硬著頭皮,低聲答道:“是。昨日殿下去了公主府,回來之后臉色頗不好看?!?/br> …… 何止是不好看,二皇子昨天被壽寧公主氣得半死,回府的時候臉都黑了。 原本親密無間的雙生兄妹,如今離心反目。壽寧公主不敢怨恨宣和帝和裴皇后,將一腔怨氣全部遷怒于二皇子。 每次二皇子去見她,少不得都要大吵一回。 壽寧公主知道元思蘭去邊關,既擔憂又惱怒,見了二皇子,第一句便是:“是不是你慫恿表哥,讓他主動請纓去邊關?” 二皇子當然不肯承認:“胡說!這是平西侯上的奏折,表哥是主動要去,和我有什么關系?!?/br> 壽寧公主冷笑連連:“呸!鬼話連篇!外面的人都傳遍了。幾日前,你進宮勸說,表哥才主動請纓要去邊關。為了討好父皇,你就讓表哥去邊關送死,真是心腸狠毒,冷血無情!” “元泰!你真是好樣的!為了你自己,誰都可以去死?!?/br> “表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你也別想好過,我做鬼了,也不放過你。我和表哥,還有我肚中死去的孩子,三條性命都化成厲鬼來找你!” 一邊說著,一邊撲上前,瘋狂地撕扯著二皇子。長長的指甲將二皇子的俊臉劃出了兩道血痕。 二皇子被氣得七竅生煙,用力揮開壽寧公主。 壽寧公主摔倒在地,額頭磕出了血,絲毫不顧疼痛,爬起身來又撲上前。 以二皇子的身手,真要動手,十個壽寧公主也不是對手??蓧蹖幑髟倏珊蘅蓯?,也是親meimei。 再者,二皇子到底還是有些心虛愧疚,對著滿臉恨意狀若瘋狂的壽寧公主,只能招架,節節敗退。 最后,狼狽不堪,落荒而逃。 回府后,二皇子發了一通脾氣,又叫來二皇子妃,面色難看地吩咐:“明日你進宮給母后請安,和母后提一提此事。這樣下去,壽寧真的要瘋了?!?/br> “請母后打發人去公主府,傳個話或是賞些東西,安撫壽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