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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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皇后微微蹙眉,目中的些許笑意迅速消失不見。 六皇子有些不快,瞥了青黛一眼:“我和母后閑話,是不是也擾了母后清靜?” 青黛:“……” 青黛暗暗咬牙,只得跪下請罪:“奴婢多嘴!奴婢該死!” 菘藍心里暗道不妙,一并跪下:“青黛一時口快,是為了娘娘的鳳體著想,絕無他意。請殿下饒了她這一回?!?/br> 宮中幾位皇子,個個不是好惹的主。好武尚武的皇子們,對身邊宮人動手不是什么稀奇事。 溫和好脾氣的六皇子,此時板著小小的俊臉,也散發出凜然的威壓:“你們兩人,伺候母后多年,有功勞也有苦勞。此次我便不做計較。日后若有什么刁奴欺主的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們!” 青黛菘藍一起磕頭謝恩,起身后垂首束立。 六皇子又道:“我要和母后單獨待上片刻,你們都退下?!?/br> 這怎么行! 青黛身體一僵,菘藍已搶著恭聲應下:“是?!?/br> 一邊扯了扯青黛的衣袖。 青黛咬咬牙,和菘藍退到門外。 厚實的門,頓時將門里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 “青黛,你太莽撞了?!陛克{笑容一斂,低聲責備。 私下里“提點”裴皇后言行無妨,當著六皇子的面,焉能多言? 青黛目中露出憂急的忿色,壓低聲音道:“你也聽到殿下說的話了。我若是不攔下話頭,娘娘她……” “此事自有侯爺和夫人cao心?!陛克{眉眼未動,褪去了溫和的笑容后,秀麗的臉孔顯得冰冷無情:“你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br> 青黛:“……” 兩人自十歲起被挑至主子身邊伺候,相識相伴三十載。表面看來,青黛更精明口齒更伶俐,實則,菘藍才是外熱內冷心機深沉的那一個。 這十三年來,裴婉如做著裴皇后的替身,一直未出差錯,大半都得歸功于菘藍。 青黛有些泄氣,聲音又壓得低了些:“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萬一,裴皇后對六皇子和盤托出隱秘…… 菘藍淡淡道:“娘娘郁結于心,一病多年。和殿下母子疏遠,并不親近。有什么可擔心的?!?/br> 十幾年來,裴皇后被折磨得意志消沉,早有死志。能撐到今時今日,皆因心中有程錦容這個牽掛。 以裴皇后的性子,對著六皇子,根本張不了口。 再者,裴皇后也不敢吐露實情。否則,秘密一旦曝露,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六皇子和程錦容父女! 青黛見菘藍一臉篤定,驚惶不定的心總算稍稍安定。 …… 不出菘藍所料。 相對而坐的母子兩人,既未抱頭痛哭,也未掏心置腹。兩人相隔六尺,相對而坐。竟有一絲尷尬。 六皇子努力尋找話題:“母后,我現在已開始研讀四書五經。錢太傅常在父皇面前夸贊我?!?/br> 錢太傅,大楚朝最聞名的治學大儒,三品的國子監祭酒。亦是上書房里教導皇子們讀書的三位太傅之一。 另外兩位太傅,分別是翰林院的顧掌院及禮部的周尚書。周尚書曾中過探花,顧掌院則是狀元出身。 宣和帝是重武輕文沒錯,不過,為皇子們挑太傅,絕不肯將就一星半點。這三位太傅,堪稱朝中最博學的文臣。 裴皇后嗯了一聲。 六皇子沒有泄氣,又笑道:“大哥二哥四哥五哥都喜騎馬射箭,可我更愛讀書。父皇常笑我快成了小書呆子?!?/br> 父皇兩字一入耳,裴皇后腦海中閃過宣和帝霸氣懾人的臉孔,面色微微泛白,下意識地垂眸,掩去眼底的痛苦和驚懼。 六皇子早已習慣裴皇后的沉默,未曾留意到她神色間的異樣,絞盡腦汁,說了許多趣事,想搏裴皇后開懷一笑。 可惜,裴皇后的展顏如曇花一現,再無影蹤。 六皇子到底還年少,不擅隱藏情緒,眼底很快流露出委屈和失落。 裴皇后心中一陣刺痛??尚慕Y已深,隔閡重重,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六皇子。她將目光移開,輕聲道:“我有些倦了?!?/br> 這是嫌他聒噪了。 六皇子鼻子一酸,擠出笑容:“既是如此,母后好生歇著,過兩日,我再來給母后請安?!?/br> 裴皇后點點頭。 六皇子行禮告退,轉身時,忍不住看了裴皇后一眼。 裴皇后卻沒有看他。 她的目光,又飄到了窗外的海棠樹上。 海棠樹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每日都看,還沒看夠嗎? 在母后眼里,他還不如一顆海棠樹! 六皇子又委屈又無奈,神色怏怏地離去。 第三十章 善良 傍晚時分,程錦容兄妹坐上馬車,回了程府。 在藥堂里義診,既忙碌又充實,無暇多慮多思。程錦容略有些疲憊,更多的是熟悉的踏實和心安。 救死扶傷!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做起來并不容易。 這份好心情,一直維持到程府。直至見到白芷熟悉的臉孔。 “奴婢見過小姐?!卑总埔荒樢笄械男χ锨靶卸Y。 程錦容笑容淡了下來,瞥了白芷一眼:“你怎么來了?” 白芷唯恐程錦容問起身契之類,忙笑道:“奴婢奉夫人之命,給小姐送宮中的賞賜來了。小姐及笄將至,五小姐的及笄禮在兩個月后?;屎竽锬锔髻p了三套禮服和發簪?!?/br> 一邊說著,一邊沖身畔的幾個小丫鬟使眼色。 丫鬟們各自捧了錦盒上前。 華麗精致的發簪和禮服,在明亮的燭火下熠熠生輝。 哪怕被困宮中,哪怕被迫分離??膳峄屎?,從未有一日忘過她這個女兒。沒有裴皇后的庇護,她也絕無可能安逸無憂的長大成人。 程錦容鼻間微酸,走上前,輕輕撫摸著及笄禮服。 娘! 我也一樣惦記你。 你別再陰郁傷心,也別再折騰自己了。我很快就進宮去見你! 誰也阻止不了我們母女重逢。 …… 趙氏領著程錦宜上前,一同打量欣賞,驚嘆連連。 程景宏程景安不愧是一對親兄弟,隨意瞥了一眼,對閃亮華美的發簪禮服絲毫不感興趣。齊聲問道:“娘,晚飯備好了嗎?” 真是煞風景! 程錦宜沖兩位兄長翻了個白眼。 趙氏笑著數落:“瞧瞧你們兩個,都是餓死鬼投胎不成!” 程錦容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莞爾一笑:“我也餓了?!?/br> 趙氏立刻心疼地拉起程錦容的手:“一忙就是一整天,哪有不餓之理。我讓廚子熬了雞湯,整整熬了半日,你好好喝上兩婉,補一補身子?!?/br> 程景宏程景安:“……” 他們都是撿來的吧! 程景宏面無表情,心里默默吐槽。 程景安臭著俊臉,滿面憤慨不平。 程錦容被兩位堂兄的表情逗得開懷一笑,心情陡然輕松愉悅起來。故意笑著打趣:“大堂兄二堂兄別急,一鍋雞湯,我最多喝大半。喝不完的都留給你們?!?/br> 程景宏繼續面無表情。 程景安瞪眼:“喂喂喂!再欺負我,我不讓你了??!” 程錦容立刻轉頭告狀:“大伯母,二堂兄想動手揍我?!?/br> 趙氏瞪了程景安一眼:“你是做兄長的,怎么能欺負錦容。動手萬萬不行!說話也得溫柔些?!?/br> 程景安:“……” 程景安用力捶了捶胸口,一臉悲憤的仰天長呼:“下輩子,我也要投胎為女子?!?/br> 眾人一起笑噴。 程景宏哭笑不得,伸手重重敲了程景安一記:“胡說八道,也不嫌自己丟人?!?/br> 程景安誒喲一聲,苦著臉揉著發紅的額頭:“我就是隨口說笑嘛!揍我也不輕點,這么用力……” 看到程景宏的面色,程景安麻溜地改口:“大哥你手疼不疼,我替你揉揉?!?/br> 程錦容忍俊不禁,笑聲連連。 站在一旁的紫蘇,舒展眉頭,滿心快慰。 小姐住在侯府時,錦衣玉食,奴婢環繞。不過,到底是住在外家,言行不能肆意。便是笑的時候,也是溫婉展顏,笑不露齒。何曾有過這般開懷恣意的時候? …… 說笑一番后,眾人一起去了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