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彼[了瞇眼睛，用威脅的語氣開口，“不然的話，淦哭你哦?！?/br>
    “喂！”

    漆黑當中，看不出臉有沒有紅，只能聽出他這會兒的聲音是有些羞惱的。

    片刻之后，他忽地怒了，“你這都是哪兒學來的?！?/br>
    宮盈理直氣壯：“書里自有黃金屋，書里自有顏如玉，書里自有這什么話?！?/br>
    他有些煩惱地揉了揉頭發，身子坐正了些：“算了，明天把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書給我，以后不許再看了?！?/br>
    眼看著話題就要跑偏，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趕緊將跑錯了道的馬給勒回來：“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br>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究竟有多認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嚴肅無比，沒有一丁點的笑意。

    可能是受了她的感染，他也沒有再糾結之前的“淦哭你哦”。勉強恢復了下情緒，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什么話都不說。

    她掐了掐嗓子，突然又將聲調掐得無比害羞：“你剛剛說的話是真的嗎？”

    “你好好說話?！毙l襄的聲音壓了壓，似在忍耐：“……什么話？”

    “就是，就是?！彼皇帜笾鴦倓傃b藥丸的帕子，遮到臉前，羞澀地用眼神睨了他一眼，“哎呀，死鬼，你剛剛說的話，你都不記得了嗎？你剛剛說你喜歡我，難道是騙我的？”

    衛襄：“……這也是在話本上學到的嗎？”

    她神情嬌俏地晃晃上半身，像個鬧脾氣的嬌嬌妻子：“哎呀，死鬼你不要轉移話題嘛，快回答人家啦，你是不是喜歡人家?！?/br>
    他沉默片刻：“嗯?！?/br>
    嗯完，視線望向一旁，聲音像蚊子在哼哼：“做徒弟的，怎么會不喜歡師父?！?/br>
    居然在這個時候還在和她玩文字游戲。

    宮盈有些不信邪。

    她將遮在臉邊的帕子扔到床上，氣鼓鼓上前，雙膝跪到他的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不是問這個?！?/br>
    衛襄注意到她突然靠近，迫不得已同她對視了一眼。

    不過一瞬的功夫，便迅速轉過臉，伸手撈了半截身子蓋到自己的身上，活像個害怕自己清白被玷污的小可憐。

    “嗯……嗯？”

    她兩手撐到被褥上，停頓片刻后，眼睛望著他：“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br>
    頓了頓，她補充道：“不是師徒之間的那種喜歡，也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更不是兄弟之間的那種喜歡?！?/br>
    “我想知道的是，你對我有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br>
    她的聲音里沒有過多的情感。

    明明是逼問，卻聽不出一絲一毫的逼迫。就好像，她只是單純只想要知道一個答案，至于答案究竟是什么，和她沒有太多的關系。

    衛襄忘了呼吸，他的眼睫輕輕顫了顫，心臟下意識一提。

    畫面有些詭異，宮盈總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個逼良為娼、嚴刑逼供的壞人。

    她安靜了片刻，又接著：“你喜歡我的對不對?！?/br>
    黑暗中，只能模糊看到少年那線條流暢的輪廓。

    至于五官眉眼，則看得不是很真切，她甚至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一點兒都沒法猜到他此刻內心在想的究竟是什么。

    因此，在說完那句話之后，她突然也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她怎么這么自信。

    真要喜歡，一早就該主動開口，她貿貿然上來主動問，萬一被否認了怎么辦。

    從未嘗過這些滋味的宮盈，突地變得猶豫了起來，她眼睫垂下去，心里突然涌上了些許后悔，后悔完了后，便想要抽身離開。

    卻在下一瞬，被人拉住手腕。

    “嗯?！?/br>
    他的聲音響在耳旁，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仿佛藏著整個天地的靈力與魔力。

    “喜歡你?！彼f完，輕輕收了一口氣，又接著道，“不只是師徒之間的那種喜歡?！?/br>
    手腕貼著他微熱的掌心，溫度微微上升。

    “很喜歡你，最喜歡你，只喜歡你?！?/br>
    他的聲音很好聽，好聽到，宮盈覺得自己兩輩子加在一起，聽過的最好聽的樂器，都比不上他口中的一個字符。

    說這話的時候，更是如此。

    心臟猶如擂鼓，轟隆隆的響聲，徹底將她的思緒打亂。

    即使，主動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人是她，可在聽到他這般認真回答自己，她的心臟還是跳出了亂七八糟的節奏。

    同第一次不同，又好似相同。要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這一次，他的表情和之前，有個天差地別的變化。

    說這話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只被養在主人家的寵物貓，微微抬著眼，眼瞳里似乎藏著些緊張和期待。

    又赧然又羞澀。

    碎發遮眸，瞳底晶亮，氣質很軟，軟得不可思議，看上去十分好摸。

    讓人想要摸了一把。

    她的心臟也因為這一句話變得，柔軟蓬松，好似成了一團棉花糖。

    “那么……”他突然放輕了自己的聲音，仰高臉，專注地看著她，眼睫眨了眨，“你呢？”

    然而，就在他問題問出來的那一瞬間，宮盈一個沒控制住，罪惡的手已經伸了過去，他問的時候，她已經揉了一把那乖巧且柔順的烏發。

    末了，便有些反應遲鈍：“啊，??？”

    啊完了，爪子還是沒拿下來。

    他臉上的純情與害羞猛地消失無影無蹤，表情兇狠地將她兩只爪子從自己的腦袋上扒拉下來，禁錮在前，氣沖沖地道：“那么你呢，你喜歡我嗎？”

    第六十一章

    自己問話直白倒是沒什么, 反過來的時候，便有些頂不住了。

    喜歡嗎？

    當然是喜歡的。

    只是，兩手被他抓在手里, 姿勢怎么看都覺得詭異, 就像是被脅迫了一樣。

    宮盈沉默了會兒, 視線下移：“你先放開我?！?/br>
    他忽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也冷靜下來，忙不迭松開手，不大高興地扭了扭脖子, 視線看向她臉旁的空氣, 小聲嘀咕：“不公平?！?/br>
    “哪兒不公平了？”

    大半夜偷偷跑來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身為一個害羞內斂（？）的少女, 宮盈也覺得有些不公平嘞。本來白天的時候她還想著“敵不動我不動”, 做好了他若不開口她就不提這事兒的準備。

    誰能想, 這才半天的功夫, 夜色下無聲流動的空氣以及他初時故意逗弄她的胡言亂語，就徹底打亂了她的算盤。

    她居然主動問他了！

    所以這到底算誰先開的口，算誰告的白？

    能看出，衛襄還是有些小小的不高興，他的聲音里透著些郁悶：“我什么都說了，你居然一點兒表示都沒有?！?/br>
    宮盈靜默：“我有反應，你沒見我剛剛很震驚嗎？”

    “所以你半夜突然跑來讓我試藥的原因是什么？”想起這茬，他又來了精神, “總不至于真的只是想讓我吃藥吧？”

    這個是真的，她的主要目的真的就只是為了讓他吃藥。

    后面發生的其他事情，都是變數。

    她默默從口袋里掏出一些手帕, 給他看：“今天做了好多藥, 都是些強身健體的, 白天的時候你們不是都很抗拒吃藥嗎，所以只能半夜偷偷喂藥了，你看，這里還有好多呢，待會兒要拿去送給你師弟師妹師兄師姐吃?！?/br>
    他悄悄朝她的手帕望了一眼，又悄悄收回視線。

    也是，正常誰大半夜的帶這么多藥到處跑，要說平時就有隨身揣的習慣，那還不得嫌累得慌。

    就算是不太想相信，看了這藥之后，也不得不信了個七八成。

    他更顯郁悶懊惱，渾身散發著低氣壓，像是有些后悔自己剛剛嘴快承認了喜歡，并且還說得那么真摯。

    于是，就在宮盈呆滯的目光中，衛襄默默地伸手，拉起被子。

    被褥成了一道屏風，擋在了倆人的面前，隔開了一段距離。從她這邊望過去，只能看到他黑黑的發頂。

    少年悶悶不樂的聲音傳了過來：“算了，我也不要喜歡你了?！?/br>
    喂——要不要這么幼稚。

    她哼了聲：“不行?！?/br>
    “為什……”

    他聲音剛出現在空氣中，她便一把將被子扯下來。

    “……么?！?/br>
    被子同最后一個字一起落下，他覺察到動靜，下意識轉眸朝她望過來。

    借著窗外銀白色的月光，能隱約看到少女生氣勃勃的側臉，和閃著光的眼眸。她像個氣勢洶洶的小獅子，一點不容抗拒地將自己的身子朝他壓了過來。

    線條柔和的輪廓，和醉人的藥香，同夜色融合成一體。

    輕飄飄的，像羽毛一樣輕的吻，落在了他的臉側。

    她親了他。

    用那種，仿佛要干翻仇人的氣勢，親了他。

    但動作卻像蜻蜓點水一樣，溫軟的唇瓣一觸即離。

    宮盈親完，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工程一般，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因為我又沒說我不喜歡你?！?/br>
    少年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