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宮盈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懵。 她打開“名稱顯示”功能。 同先前看病時出現的“感冒的x陸某某”, 以及“吃壞肚子的何某某”不同。 這會兒出現在衛襄頭上的字是“生命垂危的少俠”。 她總感覺自己像是還在夢里, 有些難以相信, 那個故意跟在她的馬后面慢走笑話她速度慢, 發現她是姑娘時面紅耳赤道歉, 在別人欺負她時為她出頭,以為她是男子要同她結拜為兄弟……的意氣風發少年,居然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更重要的是,她想不明白,在她沒有關注他的這段時間里,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起初意識到墨點和紅圈重疊的時候,她便做出過這樣的猜想???,那時候,宮盈很快便將這猜想打消了。 她……以為他不會出事。 可現實清楚明白地擺在她面前,衛襄真的遭遇了意外。 藥臼所制出來的藥,好像沒有一個能派上用處。將包裹著藥丸的手帕翻找出來的時候,她感覺周圍像是陷入了死寂。 只能聽到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 唯一勉強有用的是“護心丸”,算是珍稀類丹藥,耗費的都是些名貴的草藥。在她上輩子的游戲里面,這藥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無敵”,玩家一般會在大boss放大招之前使用,能夠給玩家維持“五秒鐘”的無敵時間。 在現實之中,這枚藥丸的時效得到了延遲,但也不過只能為病人吊住七日生命。 七日…… 應該夠了。 她走到床邊,將丹藥喂給他,指尖觸到了他泛著涼意的皮膚。 少年眉頭微皺,皮膚慘白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看著很虛弱。 上一次見到這般樣子,還是他感冒發燒的時候。 可那一次,他所受的痛苦也遠不及現在的萬分之一。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奴婢趕到金錦城的時候,少爺便是這樣子了,身邊沒有旁的人?!卑熝劢菕熘鴾I,說話時聲音微微哽咽,“更多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魘師大人只推算出少爺性命有虞,卻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br> 她望著宮盈,眼里有微弱的光,隱隱含著一絲期待:“魘師大人說,唯有烏水鎮的神醫能救少爺,神醫大人……您一定能辦到的對不對?” 宮盈沉默了一瞬。 她不是真的神醫,她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這種情況下,要怎么救? 隔了一會兒,阿煙又道:“大人還說,她曾幫過你一次,她不需要神醫把這份恩情還給她,只希望神醫大人能盡心盡力醫治好少爺?!?/br> 宮盈又沉默了。 真要這么說的話,天瀾魘師的確幫過她。只不過,那是她被迫幫她,可現在看來……魘師竟然知道這些? 并且,她還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烏水鎮的女神醫,就是假死的宮盈…… 所以,她自以為的成功取代,以及祭祀臺上的那一通胡言亂語,難道都是魘師預料之中的事情。 “魘師大人還說了,請神醫大人不要過于擔心,她所能看到的東西有限,并不是萬事皆知?!?/br> 宮盈感覺自己的嗓子有些干。 腦袋里面接收到的信息過于多,她一時竟不知自己究竟應該先去思考哪一個。 “還有?!卑煷瓜乱暰€,聲音低低,“大人又說了,有些東西,即使能提前預知到結果,也無力改變,她能做的,就只有順天意盡己為?!?/br> 看對方的表情,宮盈能猜到,她此刻在做的就僅僅是帶話而已。 因為阿煙似乎并不清楚魘師說這些話的意思,更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神醫”究竟是什么人。 “那……”宮盈的視線望向床上,張了張口,“她有說其他的關于他的話嗎?” “魘師大人只說了這些?!卑熜⌒囊硪淼乜粗?,看著像是要哭了一樣,“若還有人能救他,那么一定只會是您,所以神醫大人,求您……” 即使她不求,她也會想辦法救他。 縱然,宮盈此刻還不知道究竟應該怎么救。 但,看著阿煙滿含期待的眼神,她沒有多說話,點頭道:“我會盡我所能的?!?/br> 小侍女阿煙這邊總算松了口氣。 她又是哭又是笑,跪下來撲通撲通一陣磕頭。 “有神醫這話,奴婢就可以放心離開了?!?/br> 這,這就走了? 大概是看出宮盈心中所想,阿煙低聲同她解釋:“奴婢不能出來太久,不然可能會給少爺招惹上麻煩?!?/br> 她出現的時候,宮盈就意識到,她穿的衣裳,坐的馬車,都是最常見普通的,一點兒都看不出婆牙殿的影子。 原來竟是因為不想惹人注目。 “魘師大人也是如此?!彼拇竭呌袩o奈的笑容,“身在婆牙殿,她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大人說了,她相信神醫能保護好少爺,也確信,只有神醫才能保住少爺?!?/br> 這……魘師大人原來還挺看得起她。 這樣一來,先前那些讓她覺得奇怪的地方,終于也能說通了。 身為婆牙殿的魘師大人,受萬眾敬重畏懼,原來真的是有本事的…… 她是真的會預言。 所以,她算到宮盈那時候需要幫助,才專程送上門給她利用? 目的是為了讓宮盈保護好衛襄。 但,這樣一來,便能知道,即使可以預言出一部分未來,她也并非萬能。 她知道衛襄會遇到危險,卻沒有辦法提前改變它。 并且,危害到衛襄性命安全的那個人,或者說,那個勢力,縱使是魘師大人,也沒法與之抗衡。 可這天下,還有誰能比天瀾魘師更厲害? 是朝堂之上的九五至尊,還是天瀾魘師的師兄紀國師? 但最重要的是,衛襄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究竟是擋到了誰的路,叫那人如此恨他? 阿煙沒多待,她悄悄地坐馬車而來,又悄悄地乘坐馬車離開。 木輪咕嚕咕嚕滾動,馬鞭起,塵土飛揚,馬車在視線前方漸行漸遠。 宮盈也說不清自己這會兒到底是什么心情。 對于昏迷不醒的衛襄,她沒有絲毫頭緒,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救他。 她決心先上樓檢查一下他的傷勢,之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卻沒想,剛準備關門,宮盈就看到了對面望過來的……幽怨的視線。 是容瑜的手下,之前的那個粗眉男子。 他蹲在醫館對面一戶人家的屋檐下,像個等待已久的小狗,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宮盈。 見她要關門,他聲音幽幽:“神醫大人,若是在下沒有看錯,剛剛送進你醫館的應當是一具尸體吧?” 宮盈左看右看。 粗眉男還在繼續:“連尸體您都肯收,怎么就是不肯給我們宮主治治腦子呢?” 聲音稍頓,他語氣疑惑:“神醫您在找什么?” 他話音落,宮盈剛好選中了合適的石頭。三兩步將石頭抱起來,二話不說朝那粗眉男子砸過去,聲音惱火:“你才是尸體,你全家都是尸體!” 可能是她的外表看上去過于柔弱溫柔,也可能是他在對面蹲太久導致兩腿發麻,所以,宮盈大塊石頭砸過去的時候,他雖然身形下意識晃了晃,想要躲開,卻沒成功,老老實實地用胸膛接下了這一塊石頭。 她選的石頭夠大夠沉,兩手抱著都費力。 能砸那么遠,完全是因為心情不佳。 砸得粗眉男子一個屁股朝身后坐了過去。 她這才感到解氣,不想再看他,扭頭就回了門里。卻沒想,門還沒關上,就見那粗眉男竄到了門邊,耍無賴一樣用手卡著在門框邊,不讓她關門。 “行行行,不是尸體不是尸體?!彼野稍野勺?,“可就算不是尸體,那也差不多快斷氣了,估摸著丹田都被毀了個一塌糊涂,難不成這也能救?” 末了,他小聲嘀咕:“這能救的話,宮主也能救啊?!?/br> 宮盈掏藥瓶的動作頓了下。 粗眉男警惕地:“你在找什么?!?/br> “沒什么?!彼畔率?,拍了拍衣裳上的褶皺,抬眉看向他,“你能看出……他丹田被毀了?” “這還用看嗎?”他一臉的理所當然,“丹田是容納內力的地方,他應當是受了很重的內傷,丹田盡毀,內功全廢,只失去武功都算是輕的,我看他這樣子,連活過來都難?!?/br> 宮盈只覺得心臟沉甸甸的。 她眼睛眨了眨。 說到這里,粗眉男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不過,你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你該不會連這個都看不出吧?!?/br> 宮盈:“……” “哦?!彼瘟嘶文X袋,“不過也是,你只是大夫,又不會武功,不會看這些很正常?!?/br> 她咬了下牙:“我的確不會這些?!?/br> 雖說不清究竟是因為什么,可她總覺得自己這會兒心情有些煩躁。 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了胸口之處,想要發泄,卻又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自己一個人找不出半點頭緒,眼前的粗眉男就成了她的黑茫茫視野中的一點光亮。宮盈迅速將之前自己往他身上砸石頭的事情忘記,緊張地看著他:“除了丹田被毀,你還能看出別的嗎?” 粗眉男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你不是神醫嗎,怎么還跑來問我,我還當你是有信心能將他救活才接手了這么個麻煩,原來是……” 宮盈:“……我不是神醫,我就是個賣藥的?!?/br> 就算賣藥,也得對癥下藥,要先知道病癥為何才能給出正確的藥物。 她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會真正大夫會的那些望聞問切,所有判斷都靠系統提供的“名稱顯示”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