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為了做戲,汪大夏故意叫了一個庸醫來瞧病。 他把臉刷成了白墻,唇色淺淡,一副病容,怕露出喉結,狐貍皮圍脖從來不摘下,臥床不起,屋子里一股藥氣,都蓋過了脂粉的香味。 庸醫給他把脈,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就問他,“西門老板那里不舒服?” 汪大夏揉了揉繡著四季錦的抹額,隨手指著小腹,“肚子疼?!?/br> 庸醫問:“怎么個疼法?” 汪大夏回憶起老婆每個月不舒服的那幾天,就照葫蘆畫瓢的說道:“就是……墜墜的疼,里頭好像有個人是不是扯我的肚腸?!?/br> 庸醫初次判斷是婦人月經前的不舒服:“冒昧問一下,西門老板上一次來月信是什么時候?” “???”汪大夏一怔,隨口說出了魏采薇的日子,“上上個月初三?!?/br>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是魏采薇離開豐城的前夜,他本想抓住機會讓老婆好好見證他的長進,以慰夫妻兩地分居的相思,晚飯吃了一砂鍋山藥燉羊排大補一回,待晚上早早吹燈上了炕,輪到汪小夏大展身手的時候,魏采薇突然把他推開,取了一塊陳mama去了隔間。 迫不得已,汪大夏時隔多年,再次寵幸了老情人右手五姑娘,敷衍了汪小夏一次。 算算日子,我們又快兩個月沒見面了。這牛郎織女的日子到底要熬到什么時候! 庸醫問:“那上個月呢?” 汪大夏說道:“上個月?沒有?!鄙蟼€月沒見到老婆。 莫非是懷孕了?庸醫再次把脈,但沒有摸出孕婦如滾珠般的滑脈,他醫術不精,不曉得是病人是懷孕了還是月經不調。 如果是懷孕了,就要吃保胎丸。如果是月經不調,就要開紅花一掃光等活血的藥物來調理經期。兩個藥物截然相反。誤食會造成嚴重后果,搞不好要鬧上門來,砸了藥鋪。 這個女老板據說是未婚,但是有個做大官的情人,在汗廷有靠山。但是,又不好直接問病人有沒有行過房事。 當大夫真難啊,當婦科大夫更難。 庸醫只好開了一副什么病都治不了的養生方子,收診金走人。 紅妝脂粉鋪整天都有一股藥味,短短幾天,好幾個大夫上門瞧病,門口倒掉的藥渣子都堆成小山了。 樞密院的丁院判天天來看望女老板,劍眉深鎖,一副心情不佳的樣子。 前幾天女老板突然離開豐城,蒙著紅面紗一騎絕塵,隨后,丁巫騎著名貴的汗血寶馬,還有馴養的海東青追逐而去,半天將女老板追回來了。 傳聞這對情人不知為何鬧了別扭,又和好如初。且女老板一回來就病倒了,再也沒有在柜臺接待客人。 豐城百姓的八卦欲不亞于北京北城的吃瓜群眾,一時間什么傳聞都有,有說女老板珠胎暗結懷孕的,因丁院判嫌棄她出身低微又風sao,沒有給她一個名分,而負氣出走。 有說女老板出走時騎馬顛簸,寒氣入體,導致流產,不得已臥床休息。 還有人說女老板沒有流產,正在臥床保胎。門口的藥渣子都是補身體的藥材。 連汗廷里的三娘子都聽到了丁巫和女老板虐戀情深、千回百轉、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的愛情悲歌。 三娘子正要找丁巫問個明白,丁巫主動來到汗廷,說道:“微臣想請哈屯幫個忙,微臣有個朋友……病了,請了好幾個良醫、吃了十幾副藥都不管用,病的都下不了床,聽聞汗廷聚集了天下聞名的婦科圣手,微臣想請一個圣手給這個朋友看一看?!?/br> 三娘子笑道:“你說的這個朋友,就是紅妝脂粉鋪的西門老板吧。上次來借我的汗血寶馬追的人,也是她?!?/br> 丁巫面露局促之意,“正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汪大夏,一個走到哪里就是那里的頂流,靠炒作和炒作cp狂吸流量的網紅感謝在2020-10-18 03:22:44~2020-10-18 16:44: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王嫣、云聲。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犽 70瓶;鯽魚湯豆腐 20瓶;zjeva 10瓶;貓的太太 7瓶;華少、朝露待日晞、鈍刀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20章 驚變 三娘子有成人之美之心, 爽快的說道:“我這里有的是婦科圣手,隨便你挑選,救人要緊, 一個不行就換另外一個?!比镒右灿X得女老板怕是有了身孕。 丁巫拜謝, 到了軟禁大夫的地方, 點名要來自山西大同的禾大夫。 哥妹重逢, 都竭力壓制住激動, 裝作淡漠的樣子, 直到魏采薇登上丁巫的馬車,兩人才歇下偽裝, 丁巫握著魏采薇的手, 從頭到腳打量, “有沒有受傷?害怕嗎?” 魏采薇搖頭, “沒有, 我很好,這次拖累你們了,沒想到在關內也不安全?!?/br> 丁巫說道:“你不要說這種話,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而來西北的?!碑斎?,還有汪大夏。 又給她講逃亡計劃,“一切都安排好了, 你到了紅妝胭脂鋪,假裝給汪大夏診療,然后借口親手去藥鋪挑選藥材, 把跟隨你抓藥的藥鋪掌柜放倒,偷她的錢袋,實則坐著錦衣衛的馬車回到大同?!?/br> 魏采薇問:“可是,汗廷的大夫逃跑, 都因你的緣故,三娘子會不會找你追責?” 丁巫說道:“汗廷十幾個婦科圣手,少你一個不少。何況三娘子性情溫和,不是那種動不動就喊打喊殺之人,她不會因這個責怪我?!?/br> 丁巫攤開一張手繪豐城地圖,“……那時候我和汪大夏都不能在你身邊,只有你和掌柜,你要記住路,在這條巷子放倒她,她是我們自己人,假裝中了你的迷/藥。你拿著錢袋從巷子口出來,往南街走,那里人多,都是目擊證人,會看到你一個人出來?!?/br> “你往北走,是個牛馬市,買一匹馬,順著這條東長街一直騎出豐城,豐城一里地這里有一片丘陵,接應你的馬車就在這里等你,陸纓就在馬車里,她會護送你回大同?!?/br> 魏采薇頓首道:“我記住了,這次回去之后,只在軍中為軍戶家屬和逃出白蓮教的開荒百姓們看病,不了解底細的病人一概拒絕?!?/br> 到了紅妝胭脂鋪,夫妻相逢,汪大夏不醫自愈,從床上跳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緊緊抱著魏采薇。 他再也受不了第二個親人失蹤了。丁巫識趣的退出房門,還體貼的關上房門,想了想,還是提醒小別勝新婚的小夫妻,“你們只有一刻鐘時間?!?/br> 時間緊迫,可不能像上一次那樣讓我和陸纓在樓上喝茶吃核桃吃到撐了,你們兩個還沒“結束”??! 趕緊的! 兩個月沒見,汪大夏爭分奪秒,魏采薇也沒時間蒙眼睛了,接受女裝的汪大夏牢牢把她的腰牢牢掐在桌沿上了。 她一半身體懸空,全靠著汪大夏支撐,好像隨時都要墜落,身后就是懸崖,她只能牢牢抓住懸崖邊的一顆獨松。 這一株松樹在強風中劇烈晃動著,樹根似乎隨時能夠從巖石縫里□□,墜落懸崖,她提心吊膽,卻又極度沉迷這種失控。 咚咚!外面丁巫鼓起勇氣敲門,“好了,時間到,快出來,要走了?!?/br> 隔著一層門,丁巫聽見桌子腿擦在地板上的咔嚓聲,就像搬家似的,響個沒完,上一次是尷尬,這一次是羞恥,丁巫干脆扯了兩團棉花堵住耳朵,眼睛盯著西洋懷表,幾乎要把靈魂注入懷表,努力不想其他。 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陸纓不在這里,她在城外一里地里等著魏采薇接頭。我一個人羞恥就夠了。 汪小夏已非吳下阿蒙,基本上可以做到收放自如了,敲門之前的動靜就像裝修房子,敲門之后很快就安靜了,魏采薇出來的時候,屋里傳來一股濃郁的西洋香水味,就是為了掩蓋那股石楠花的味道。 見魏采薇出來了,丁巫才取下堵住耳朵的棉花球。 魏采薇心虛,不敢看義兄的眼睛。丁巫也一樣,默默送她下樓,只說了一句,“保重?!?/br> 汪大夏趴在窗前,從窗縫里看見魏采薇和掌柜的身影消失在街頭,這一別,下次見面不知何時,經過這次風波,魏采薇恐怕來的次數更少了。 我恨兩地分居! 趕緊把白蓮教滅掉,做完這個,老子就不干了。 計劃很順利,魏采薇沉著冷靜,按照逃亡路線,一絲不茍的進行,騎馬出城。 黃昏,紅妝脂粉鋪。 汪大夏對著地圖看懷表,地圖里就像有個螞蟻般的小人,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腦子里想象著魏采薇此時到了何處。 丁巫看著天色,說道:“這時候她和陸纓應該見面了?!?/br> 汪大夏被上一次父親失蹤慘死整怕了,此時依然緊張,不敢掉以輕心,“但愿如此??墒?,按照計劃,陸纓接到了采薇,會派出暗探來報信,現在此人還沒來?!?/br> 丁巫看著懷表時間,“沒有那么快,路程有點遠?!?/br> 入夜,胭脂鋪打烊關門,信使還是沒來。 汪大夏緊張的在屋子里團團轉,“怎么還沒來?豐城就要關閉城門宵禁了?!?/br> 這下連向來淡定的丁巫都坐不住了,“我出城去看看,我有通行的腰牌?!?/br> 丁巫披上狐皮大氅,戴上風帽,騎馬出門,幾個人突然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三娘子的親衛,說道:“丁院判,鐘金哈屯要召見你?!?/br> 丁巫著急找魏采薇,“現在天色已晚,哈屯要早些休息,如果不是很緊要的事情,我明日一早就去汗廷?!?/br> 親衛說道:“鐘金哈屯要見你,現在,立刻,馬上?!?/br> 丁巫騎在馬背上抬頭,看見紅妝胭脂鋪二樓窗戶有個婀娜的身形,知道汪大夏正看著街上的動靜,看到他被鐘金哈屯傳走了。 丁巫只好跟著親衛趕往汗廷,等解決三娘子的事情,再立刻折返回來。 汗廷。 丁巫聽到里頭傳來樂曲聲,是《海青拿天鵝》一曲,獵鷹海東青如何穿云破霧、在湖邊尋找了獵物天鵝,經過一番搏斗后,抓住了天鵝,滿載而歸。 丁巫不敢打擾三娘子雅興,待琴聲停止,聽到三娘子宣召,才進去見她。 三娘子今晚開了盛大的宴會,十二部的樂伎,還有剛才隨著樂伎跳舞的舞姬,一個飾演海東青,一個跳天鵝。 三娘子的宴會只為招待一個人,丁巫看到了本該逃走的魏采薇坐在賓客席上,心中大驚! 三娘子重賞了樂伎和舞姬,命他們統統退下。宴會只剩下她和丁巫、魏采薇三個人。 “坐?!比镒又钢翰赊睂γ娴奈恢?。 丁巫腦子里刮起了暴風雨,一艘小船努力的風頭浪尖調整著舵位,尋找應對之法。 怎么回事?半夏怎么沒能逃走?難道三娘子不放心出宮的大夫,一直派人暗中盯梢?三娘子現在到底知道多少?她看破我是錦衣衛的人了嗎? 丁巫猜的很準,魏采薇是俺答汗的人綁架來汗廷的,算是大汗的“貴客”。三娘子不想看到俺答汗的貴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有損她的賢妻形象,就在丁巫借人之后,派出親兵遠遠監視,以防出意外。 結果,還真出事了。 親兵將意圖逃跑的魏采薇在豐城門口攔住,帶到汗廷邀功請賞,三娘子一看“禾大夫”的臉,很是震驚:這不是就是汪大夏以前的鄰居、現在的新婚妻子魏大夫嗎? 宴會上,三娘子明知故問:“你們兩個認識嗎?” 丁巫說道:“她是半夏,微臣的義妹,在山西大同化名禾大夫?!?/br> 三娘子問:“她為何在大同?” 丁巫觀察著魏采薇的表情,憑著多年兄妹的默契,答道:“因為她一直沒有放棄微臣,總是幻想著要微臣棄暗投明,大明新皇帝登基,寬厚對待老臣,很多前朝被打壓的官員平反昭雪。如果微臣回去,表示悔改,就能夠為丁家平反,重歸榮耀?!?/br> 魏采薇露出肯定的眼神,看來她也是這樣回答三娘子的,這一關算是過了。 三娘子又問:“她放棄了新婚丈夫不管,跑到千里之外的西北找你,恐怕沒有這么簡單吧?!?/br> 三娘子居然連半夏嫁給了汪大夏都知道!丁巫掃了一眼魏采薇,“是的,沒這么簡單。她想說服微臣借著樞密院院判的身份,給明朝朝廷送情報,以抵消我叛國的罪名,將功折罪。微臣拒絕她,她一直不死心,總是糾纏微臣,微臣不堪其擾?!?/br> “但是,她畢竟是微臣的義妹,從小和微臣共甘共苦,在鐵嶺苦寒之地相依為命,微臣不能不管她死活。聽聞她被綁架到汗廷當大夫,哈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認識她,微臣怕哈屯認出她的身份,所以就借口紅妝脂粉鋪女老板有病,把她借出宮,放她走了?!?/br> “微臣欺騙了哈屯,微臣有罪,微臣認罰。但是微臣從來沒有出賣過汗廷和哈屯。一片忠心,日月可鑒?!?/br> 我只是一門心思捶白蓮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