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茶杯里還傳出了他們發出的快樂笑聲，似乎是玩這個很高興似的。

    ———沒有下次了。

    等他們今天玩好，出去的時候說些什么“下次再一起來玩”，我絕對要告訴他們沒有下次了，永遠都不會有的。

    因為那個轉速實在太快了，等設施漸漸停止的時候，他們兩個居然因為慣性的離心力差點飛到外面，走路也變得搖搖晃晃的，我甚至一時出現了想裝作不認識這兩人的沖動，但最后還是想辦法把他們拽了出去。

    這就是家里孩子在外面闖了禍以后被別人用異樣目光看待的感覺嗎，總感覺已經習慣了。

    再轉下去，他們腦子里的東西會轉勻的吧，已經這樣了，好歹別做會讓智商下降的事啊。

    “……我們下次換一個攻擊性弱一點的項目可以嗎？”

    我真誠地提議道，游樂場實在過于可憐，前段時間給炸成這樣，現在你們還在這使絆子，要是有意識，它會哭的吧。

    “比如說，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之類的———”

    “那種還是算了吧，”葉月拼命搖頭，“那個不是還挺可怕的嗎？”

    獄火機也一副【你怎么回事，居然要玩那種東西】的眼神看著我。

    ———怎么回事，難道是我又一次被你們這兩個長著男人外表的jk騙了嗎。

    “………”

    我自暴自棄地吐槽道，“那你們去玩旋轉木馬得了?！?/br>
    我一指那個彩燈環繞，看上去頗為夢幻的旋轉木馬，騎在上面的都是小情侶中的女方和小孩子，周圍站著一圈等著他們出來的男人。

    如果是jk的話，你們肯定也會很中意這個。

    我自覺地站到欄桿旁邊，像個監護人一樣目送他們排隊進場，雖然站在一群男人里看上去很突兀，但只要對視就能看到他們眼睛里和我一樣的疲憊。

    “你也是……”

    “……你也辛苦了?！?/br>
    踩著一地煙頭，我的情感一定在某種程度上得到共鳴了吧。

    草，我還是個高中生啊。

    *

    “………要說還有什么選項的話，當然還有這里的地標，還有主要賣點摩天輪了。你們要去嗎？”

    我的眼神死了，這就是最后了吧，一個正常有常識的可靠普通人，在陪著暴力jk小姐妹（？）還是一雙兒女（？）度過游樂園之行之后，努力保持著不讓自己變得和他們一樣傻，理性最后的悲鳴了。

    “好耶！”

    葉月歡呼道，我的心里居然詭異地升起了一絲慈愛，之前的麻煩事接踵而來，他的心情估計很久沒有像這樣好過了。

    “啊，不好意思，這個摩天輪是兩人一個倉位的，要兩人以上只有兒童才可以?！痹陂T口檢票的工作人員攔住了我們。

    “那就當他們是兒童好了，反正也沒差?！?/br>
    我下意識地回道。

    “你在找茬嗎?！惫ぷ魅藛T看向那兩個人，“怎么看他們倆都已經是成人了吧？”

    ———如果按精神年齡算，他們應該可以買半價票了。

    “……算了，那就分開坐吧?！蔽肄D念一想，這個設計對于我的安全確實很有保障，要是他們在摩天輪里面玩起蕩秋千，那我也是阻止不了的，“你們怎么想？”

    “那怎么行！你已經用這種敷衍的態度對待我們一路了！”獄火機像是發現姐妹逛街有人在偷偷摸魚一樣，“這種東西，怎么可能破壞我們的友情！”

    “沒錯，我也不會老是和他玩就不顧及你的?！比~月也保證起來，就像是三人組兩個玩的好就不自覺冷落了另一個一樣，“我們可以排三次隊！”

    ———并不是很需要這種纖細的姐妹情。

    “我們兩個先一起，等一下就輪流再來吧！”

    葉月丟下這句話后，向我豎起大拇指，開心地和獄火機坐到了一起。

    “………”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種切實的，被姐妹無形孤立的感覺，鬼知道那種感覺從哪里來的。

    “………男人就是這樣的?！?/br>
    不知道擅自理解了什么，工作人員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個人坐著摩天輪轉了一圈。

    *

    “這樣，下一圈我們倆一起?！?/br>
    仿佛要解釋【沒有兩個人玩的很開心就丟下我一個人】一樣，在又一次排隊的時候葉月向我示意道。

    “我打聽過了，他們都覺得這個景點一男一女去比較好，看來是我剛剛沒有搞懂。要領略這個摩天輪的魅力的話，好像只有和異性一起去才可以?！?/br>
    確實，這個摩天輪就是給情侶專用的項目，你們兩個jk確實領略不了吧。

    “這樣嗎，你從哪里聽說的？”我順口一問。

    “是站在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告訴我的?！?/br>
    他到底誤解了什么。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葉月的孝心變質了。

    “……不過剛剛上去了一次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的地方，為什么還會有人玩這個？”他小聲問我。

    我感覺工作人員用一種極其憐憫的眼神注視著我們這里，不知道是在可憐我還是在可惜葉月那機靈的小腦袋瓜，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不，都說了不是那樣了。

    我踏進小型轎倉，和葉月面對面而坐。

    “我覺得你現在可能理解不了。不過正好我有話要和你說?！蔽覝蕚浒牙绽沟氖赂嬖V他，“關于最后的計劃，一定……一定還有某個地方我還沒有搞清楚?！?/br>
    我能察覺摩天輪緩緩上升，于是不再耽擱時間，把今天了解的新情報全部告訴了葉月。

    如果沒猜錯的話，最后的決戰是只有擁有【英雄資質】，也就是失控率的ai才能參與的，獄火機沒必要知道這些。

    “……在那之前，不要再把腰帶拿出來了?！?/br>
    我提醒道。

    這時，我們的位置緩緩升至最高點，游樂園乃至周圍的城市夜景再一次映入了我的眼睛。無邊際的燈光，渲染出的氛圍確實很適合情侶，這樣的景色，本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好像在哪里看過。

    但究竟是在哪里，什么時候，我卻想不太起來。

    突然，暫時還回響在周圍輕微的齒輪轉動聲陡然停止，摩天輪似乎是因為停電而暫時停止了運轉，停在了半空中。

    我好像聽見相鄰轎倉里發出了獄火機的悲鳴。

    ———是錯覺吧？

    “……對了，對了，”葉月凝視著外面的夜景，把臉貼在玻璃窗上，像是眼前的景色喚起了記憶，“我好像在夢里見到過這樣地方?！?/br>
    ———夢里？

    我警惕起來，因為這可能也是拉普拉斯帶來的影響。又是新的提示嗎？

    “不過———”他有些困惑地轉動脖子，“在夢里，整座城市應該是……倒轉過來的才對?！?/br>
    第113章 狹間

    “你冷靜一點告訴我, 是什么樣的夢？”

    在高空只有兩人的轎倉中，我抓住葉月, 有些急切地問道。

    “是……是一個很奇怪的世界, ”他好像也不太明白, 努力回憶著, “在一片純白的空間里, 上方是倒錯的城市。從城市里撒下的金色光芒落到地面上, 是……一種很難說明的景色?！?/br>
    ———這樣抽象的話本應該是很難理解的, 但就好像是真的見過這種景象一樣, 我想象出了他說的那個樣子。

    “還有、還有……”他苦惱地按著腦袋, “我好像, 還見到了很多影子。以及———”

    葉月似乎覺得把夢的內容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以及父親。我看見了像是父親的影子, 然后向他搭話了?！?/br>
    “他有說什么嗎？”

    我立刻問道, 緊張起來。

    ———如果、如果他其實沒有被刪除的話，會怎么樣呢，他的意識會不會還在某個地方活動著？如果是那樣的話, 我還想再見到他一次。

    “………”葉月看樣子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但還是努力地回憶著，空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下，獄火機的嚎叫聽得更清楚了。

    “你們這個是什么游樂園??？你們這是害人不淺啊你們這個摩天輪，麻煩你們, 真的太過分了你們搞這個停電。你們害死我了，快點出來你們這個園長，快點出來, 再不出來我就報警了啊———”

    太吵了。

    拿出腰帶變身就可以安全下去，卻一個勁地在害怕的獄火機真的是邪惡組織的干部嗎？

    “……”我問他，“你想到什么了嗎？”

    “他說，”葉月閉著眼睛回憶，“【一定要留在上面，我不想在下面看到再有其他的“英雄”掉下來了】”

    ———這是什么意思？

    我皺起眉頭，仔細思考起來。毫無疑問，死去的ai的數據都會被破碎以后再丟進虛數世界里，按理說確實不可能再產生對話。

    除非擁有【英雄資質】。

    我記得荒井說過，以前有這種資質的人死后，那部分也不會被粉碎，現在看來，也許失控率的部分連拉普拉斯也解析不了，【英雄資質】才會沉積起來，在制造新生ai的時候被摻進去。

    而且倒轉的城市也很奇怪，能以另一個視角看到這個城市，肯定已經不可能是在另一個空間了。

    “虛數世界嗎？”我喃喃自語，“然后在那個地方能存在的，毫無疑問只有擁有【英雄資質】的ai，也就是歷代英雄們?！?/br>
    “等等，你說的不符合規則！”

    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葉月立刻反駁，“虛數世界，就是那個后臺的部分怎么可能讓我們進去，我可聽你說進到那個地方的東西都會粉碎然后掉到最底層才對！”

    ———沒錯，我們這樣完整的ai是不可能掉到虛數世界的，這就是最奇怪的部分。照情報所說，這個世界的結構就像是沙漏一樣，我們在實數世界即使要掉下去也只是堵在細頸瓶口這樣而已。

    “但是，這樣的規則如果做出了改變，會不會有所不同？”我若有所思，雖然改變這個培養瓶世界的架構這種事看上去不是我們能夠做到的，但也并不能否認這種可能，“如果按照現有的情報思考，不覺得你夢里的地方有點像可以泡茶的那種保溫杯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