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奇了怪了,我剛剛想干什么來著? 我好像沒有完成每天一定固定要做的動作一樣,有種缺失感。但回憶了一番,卻又沒能想起來。 “千穗理———”我聽見松山叫我,趕緊打開后廚的門,走了過去。 松山姐一指被店里的jiejie們團團圍住的荒井,說道。 “他又來找你了?!?/br> ———他還有什么事嗎? 我按住肩膀活動了幾下筋骨,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面。 “什么事?” 差點被店里jiejie的胸肌擠死的荒井一副明明很怕但還是硬撐的樣子,讓我對他產生了好奇。 “我們可以出去說嗎?”他偷瞄旁邊的jiejie們,露出了哀求的神色,“我在這里會不行的?!?/br> “———行?!?/br> 看他真的那么慘,連我也動了惻隱之心。當毛玻璃門板把風鈴的聲音關在里面后,我看見他rou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我就是想問你個問題?!被木チ俗ニ木戆l,若有所思道,“你還記得,暑假里,你到卡巴拉公司的參觀學習嗎?” 略微回憶了一下,我就想起來了。 “記得?!?/br> 我點頭道。 “那你還記得我嗎一起在大廈里逃亡的時候,是哪幾個人嗎?”他問,眼神突然變得很認真。 “我、你、還有天宮?!?/br> 我沒怎么思索就回答了出來。 第71章 那道光 “這個信息有確認的價值嗎?”我仰起頭,問他。 那一天跑來跑去地胡鬧其實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 但突然問這件事的荒井看上去像是噎住一樣, 隱約地, 還有一絲釋然。 “在你的記憶里,是這樣的嗎?!?/br> “———你什么意思?”我立刻警惕起來,聯想到之前松山姐說的【鎖定】, 我再一次在腦海中搜尋起來,著重回憶起那天的事。 但就像是一顆石子投進了水里, 什么都沒有。 有點模糊的記憶里, 我和天宮、荒井一起在卡巴拉大廈里轉了好幾圈,玩的相當開心。深入思考后, 我仍然記得我們一群人擠在小雜物間里——— “………不對?!?/br> ———不對不對不對。 我在記憶的視角像是被剪裁過,有一個人一直都站在我視角的盲點里。 ———他是誰? 記憶里的我笑著回頭,但那一部分的視野就像是信號不好的電視機屏幕, 轉瞬間被噪點包圍, 我什么都看不見。 “……………” 我可以確認, 我身邊有人被【鎖定】了。 ———要不是逼著自己往這段記憶里深想,也很難找出不對勁。 就像有一個精密的機械, 把我腦海里所有關于那個人的信息都抓取了出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已經確定,但立刻以狐疑的眼神望向荒井,他和那個人應該并沒有那么熟悉, 但要比我更早察覺,這一點讓我感到懷疑。 被【鎖定】的人,對于我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存在, 聯系到松山所說,那個人很可能正在被消除存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身體里涌現出的強烈焦躁感席卷我的腦海。 即使被消除了記憶,但感情似乎是沒辦法消除的。 “………沒有徹底忘記的話,那個人應該還能找到?!被木翱缌艘徊?,回頭催促我,“跟我走,我們去商量解決方案?!?/br> “為什么?”我站在原地沒有動,強壓下心中的的焦躁感,此刻,我感覺內部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方沒有記憶依托地難受著,一方冷靜地問出了問題,“你用得著做到這種程度嗎?” 荒井一愣,然后停下看著我。 “我很久以前就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彼f,“明明入職時滿懷激情,卻突然有一天變得茫然,沒有動力工作,像失去了什么東西一樣。所以,這些年我拼命調查,才查出了一些零散的痕跡?!?/br>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所以我保留了寫日記的習慣,定期檢查。雖然一直在忙著這件事,忽略了本職工作,但我,好歹以前也是個神經學博士?!?/br> “———我和你一樣,曾經失去過重要的人。所以察覺到既視感的時候,立刻想到了這一層?!?/br> 我垂下眼睛,接受了他的這個說法。 “你,沒有找到過其他人嗎?” “……你是我這幾年發現的第一個?!彼行﹩蕷?,“拜托了,這大概是我接近真相的唯一一次機會了?!?/br> 他向我深鞠一躬,低下了頭。 商業街上的路燈一下子亮起來,視野一下子變得亮堂。 真像啊,就像這些年想要調查梅丹佐死因的我一樣。 “———走吧?!蔽蚁蚺赃呑吡艘徊?,沒有受他的鞠躬,“去你那里?!?/br> * 荒井急匆匆地推開了公寓門,差點被門檻絆一跤,我站在門口側身往他房間里望了一眼,發現里面的地面堆滿了資料紙。房間里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不好好打掃的沒藥救廢柴。 察覺到我微妙的眼神,荒井干笑了兩聲。 “直接進來就好了?!?/br> 跨進門框的時候,我看見了貼在玄關墻壁的一張便簽紙。 【不要忘記前輩?!?/br> ———這是什么? 小心地避過地上的資料紙,艱難地走到廳里,我被旁邊白板的反光閃了一下眼睛,閉了一下,再睜開時,就看到了滿墻密密麻麻的便簽紙,以及寫滿字和畫著思維導圖的白板。 “抱歉?!彼苼硪粋€小凳子,自己坐到白板旁邊,“現在由我來講解這些年我所探索到的經驗。有什么問題嗎?” 我的視線從墻上便簽紙的【論文】、【研究員】上移開,直接問他:“便簽紙上的信息,和我們要討論的事有關嗎?” “啊,那個?!被木チ俗ヮ^,“……說是有沒有關系,那個是我做的保險措施?!?/br> “……保險措施?” “意識到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人以后,為了防止記憶持續衰退而提醒的?!彼S手從墻上揭下一張,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又粘了回去,“剛剛發現自己記憶有差錯的那段時間里,每天關于那個人的記憶都在衰退,就好像一眨眼,一回頭,思緒就會從腦子里飛走,性別,樣貌,名字,最后我關于那個人的記憶一片虛無,現在還記得的,就只有【有個人從記憶里消失了】這件事而已?!?/br> 我感覺皮膚在不斷變涼。 “你調查過他嗎?”我仍不死心地問道。 松山說過,隨著被【鎖定】從世界上消失的一瞬間,所有的記錄都會消失。不,在那之前,生活在世上的痕跡就會被人為抹掉。 “我……不知道。也許是查過了,但失敗了?!被木畤@了口氣,隨即振作,“不過,那個消除記憶的效果實在太強,我也有走著走著就突然忘記自己的目的的時候。但是在快要堅持不住的某一天,這種侵蝕停止了?!?/br> ———停止了? “那個人是不是仍然還存活著,我一直在想著這種事?!彼岩暰€移到白板上,上面的一角標著【疑似存活】,后面還打了個問號。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保存著記憶就可以解釋了。 我不由得猜測起來,他重要的人是邪惡組織的哪位干部嗎?因為以為世上已經沒有人記得,所以把過去瀟灑地全部放棄了。 “在你那方消失的人來說,我應該是關系比較邊緣的人物,所以查看日記的時候,發現名字模糊就馬上聯想到了自己的情況?!彼紫聛碓诘厣戏隽艘粋€外殼慘不忍睹的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展示給我看。 參觀學習的那一天,手寫日記上的【汐見千穗理】后面本應該有一個名字,但那一處只是一團模糊,不像是被橡皮抹掉的痕跡,倒像是一團噪點,像那種電視上遮住不想出鏡的人的馬賽克。 【鎖定】帶來的記憶消除是從最親密的人開始的。不熟悉的人留存的記憶要比我要更多,也更容易察覺到差別。 “當然,如果這個猜想如果成立的話,你的那個重要的人應該還有救?!彼拇蛑装遄钭蠖说娜?,里面是【記憶消除?】,“首先,我們應該先找出你們的關系?!?/br> 他把活動白板翻了一面,露出光潔的另一面,然后在地上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支快斷水的油性筆。 “你們是什么關系,只要在報到這個關系名詞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陌生感就是了?!彼囍昧υ诎装逋苛藥紫?,驗證它勉強能用。 “為什么是陌生感?” 我有些奇怪。 “啊,因為我猜測刪除記憶的機制是相當機械性的。如果是特意人為,那場景的銜接就不會那么生硬?!彼脑捵屛蚁肫鹆怂缮綄τ谒绢愃扑阉饕妗康脑u價,“換言之,如果那個人與你的關系是【父親】,那么你在聯想到【父親】的同時,也會想到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和【父親】已經緊密結合,分不開了。所以,在你的腦海里,【父親】這個詞的熟悉感和他的名字會一起被刪掉?!?/br> ———現在的荒井一改之前廢柴的印象,終于就有了神經學博士的感覺了。 “那么,【前輩】就是你的關系者嗎?”我想起在玄關貼著的便簽,問道。 他點頭:“沒錯,讓你猜想關系是基于我自身經驗的判斷?!?/br> 他在全世界都忽略那個人的時候,居然調查到了這種程度。我看著墻上零碎的信息,心情有些沉重。 “不過,如果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就糟了。朋友的概念可以分散,這樣你會很難確認關系?!彼麑懴铝藥讉€關系名詞,讓我辨認。 記憶里仍然是一片混沌,我循著重要的人可能會出現的場景一點點回溯,卻始終只能得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過深入,頭居然有點疼了起來。 抬起頭,我掃過白板上的字,在看到【兄】的時候,有了明顯的疏離感。但仔細回憶童年,沿著這方面想,居然真的讓我想起了一個淡淡的人形輪廓。 “………哥…哥?” 好像第一次才念出這個稱呼,我生疏地又重復了一遍。 “你想起來了嗎?”比我還要激動,荒井立刻停筆,情緒激烈地要求我,“拜托了!想一想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重大的事件,會導致他的存在被消除的事!” ———荒井重要的人是怎么被消除的,應該是因為年代久遠想不起細節了。 我所知道的,會被【鎖定】的人選,基本上只會出現在敗露行蹤的邪惡組織員工,還有英雄身上。 對了——— 說起來,我,為什么要加入【分辨善惡樹】來著? 我,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