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不,我覺得我們現在要討論的重點并不是這個。 我選擇性忽視了他的不正常發言,指正道:“現在我要幫你躲過在這片地方游蕩的英雄,返回總部,我等會兒吸引注意力幫你糊弄過去?!?/br> 我趕緊穿過墻洞,往另一邊走過去,要是再待下去,聽到動靜的元素戰隊就要過來了。 帶著憨憨獄火機左旋右轉,聽見他【這里不是在繞圈子嗎……咦走出去了】、【我從來沒發現這還有個拐角啊】的自言自語,確定了這貨絕對有必要在系統里裝一個gps。 聽見走廊里傳來談話的聲音,我示意他躲好,馬上裝作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是、是英雄們嗎?” 我現在校服的白襯衫上已經吸飽了洗滌劑的水分,頭發也散了一點,看上去絕對慘兮兮的。 “誒,是汐——是、是你??!”柏木由衷地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你逃出來的話,那個□□就交給我吧!” 說著,他就要越過我向我身后的辦公區走。 ———那可不行! 我立刻抓住他的上臂,沒想到他像是燙傷一樣跳起來后退了好幾步。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你你你你要干干干干什么?!” 哎,麻煩死啦。 回憶起咖啡館女子座談會講到的知識點【做出楚楚可憐、西子捧心的樣子就能讓敵人輕視你】,我努力調動面部僵硬的肌rou,擺出了最柔弱的表情:“能不能……先陪我到門口?我一個人實在是———” “—————居然擺出這么痛苦的神情,你是感冒了嗎?” 緋關切地詢問道。 誒?痛苦? “肯定是身上沾了水時間久了?!鼻噙m時接上,“疼得眉毛都皺到一起了,里面很冷吧?” ———行吧。 我不會再做勉強自己的事了。 “………對,我感冒了?!蔽腋砂桶偷鼗卮?,“麻煩你們了?!?/br> 商場的亮光近在眼前,我預計跟在后面的獄火機差不多快要被發現了,隨便指著一個方向毫無感情地棒讀道:“哎呀,我看到一個人影跑過去了———” “什么?。?!” 柏木用幾乎會折脖子的力度轉過頭,握緊拳頭,用自己天生的大嗓門突進了過去。 ————好可怕,這孩子好可怕啊。 趁著注意力被轉移的空檔,獄火機迅速地溜出門外,就這樣,這個長達一小時的鬧劇終于也可以落下帷幕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轟??! 隨著破空的炸響,獄火機那宛如流星般的身姿又降落在我身旁的混凝土墻上,碎出蛛網般的裂紋。 獄——火———機————————— 我一口氣梗住了,開始拼命咳嗽。 “連這樣一個區區殘兵敗將也搞不定,元素戰隊也非網上說的那樣厲害啊?!?/br> 把千瘡百孔的辦公區承重墻打出一個洞的罪魁禍首緩緩于煙霧中現身,在熒光燈的照射下,他身上的裝甲泛出了瑩潤而富有金屬質感的光澤。 待看清他的裝扮時,我不禁嘴里發苦————這又是一個新的英雄。 “你……你是誰?” 下意識攔在我身前的黑有些迷茫地問道。 “咳、……你又是誰???” 被打回來的獄火機這樣問道。 ————喂,你們誰都不認識這家伙嗎? “什么【你是誰】???我可是未來燃起的新星喔,前兩天剛剛狠狠挫敗了邪惡組織的陰謀哦!” 他想要喚起在場幾位的回憶。 “恩—————”緋偏過頭,用【有這回事嗎?】的眼神向黃傳遞了這樣的詢問。 “嗯—————??”黃的表情看上去也一無所知。 新出現的英雄就這樣僵在那里,場面一度極度尷尬。 【分辨善惡樹】組織對于英雄的資料一直都在實時更新。作為合格的雜兵,想要提高在戰場上的存活率,我每天都會反復復習這些資料。 大約三天前,出現了一個新英雄的活動記錄。 “………亞納爾?!?/br> 我下意識地吐出這個名字。 下一個瞬間,我感覺全場的目光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意識到脫口而出英雄名字這種事與我人設巨大的不相符感,我立刻就后悔了。 我之前與柏木相談的時候,曾透露出我對【英雄】存在的不感興趣,我也明顯感覺到了套在【赤】殼子里的柏木向我投去了疑惑的視線。 “沒錯。我就是亞納爾?!眮喖{爾看有臺階下,立刻又恢復了高冷的樣子,他伸出手一點獄火機,“這種程度的雜魚你們五個人花了這么長時間都搞不定,還是干脆交給我來裁決比較好?!?/br> “你說什么?”青不可置信地驚訝出聲。 “那么,他就由我來打倒了?!?/br> 亞納爾跨過空洞,向著hp快要清零的獄火機走去。 不管怎么看,這種糟糕的兩難局面都毫無退路———但此刻我的心里卻前所未有地冷靜,我確定了目前的現狀仍然還有一刻勝機。 “等一下,你這種行為是不合規矩的!” 柏木上前阻止道。 ———沒錯。雖然是英雄,但居然還會出現搶人頭這種行為啊,我以為這種事至少要過兩三年才會輪到我們這群學生頭上,沒想到柏木他們已經提前體驗了成人世界的殘酷了。相比起英雄組織,我們邪惡組織就從來沒有這種事情,因為一旦打起來根本就打不過,大家全逃命去了,反而在逃命中還會孕育出無與倫比的深刻戰友情。 ———對不起了柏木,讓我加把火吧。 “那個,亞納爾先生!”我憋住氣,成功(物理)使自己的臉紅了一些,“三天前看到你戰斗的英姿,我就不能自已地成為了你的粉絲!可以、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什么?】仿佛能感覺到柏木這么說,他向我投來了難以置信的的目光。無視了他的目光,我熱切地看向亞納爾。 “誒……當然可以!” 被捧得有點飄飄然的亞納爾當然是全盤接受,幾乎是傻笑著接下了我遞過去的本子。 【為什么?】仿佛能感受到柏木那種無聲的吶喊,我忽略了心中的心虛感覺。此刻這個戰場上,獄火機的存在反而被稀釋了,這是好事。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起效,但總不能小看青春期少年的別扭程度。 給我簽完名,亞納爾伸出手化為掌刃,正要對獄火機下手,卻對上了柏木的拳頭。他就像是憋著一口氣一樣,把他的攻擊全格擋開了。 “不行!”他硬氣地格開攻擊,“是我們先來的!” “沒錯,再怎么說也不能讓你搶走!” 青也補充道,拖住了亞納爾的腿。 “為了kpi?。?!” “為了獎金?。?!” ————太可憐了,這個社會不應該讓高中生早早知道kpi這個詞的意思吧。 “等等??,這樣打起來真的好嗎??”黃弱弱的聲音被淹沒在打斗聲中。 打起來打起來.jpg 找了個理由脫身,我發現獄火機早就趁內訌時溜到商場外,二人迅速合流。獄火機一瘸一拐地拐進小巷,翻開一個帶密碼的窨井蓋。 “———那么,我到這里就可以回去復命了?!彼f,“這次真要謝謝你的幫助,告訴我的工號,我要感謝你?!?/br> 這真是一個富有吸引力的提議,這次肯定能拿到很多錢吧。 “不用了,這是我的本分工作?!?/br> 我卻這么回答。 ———這次是難得的機會。沒有身份被得知的風險,又能得到我想知道問題答案的機會。 “說起來,我們組織有哪次殺掉過英雄嗎?” “唔?”獄火機擺出了思考的架勢,隨后疑惑地搖頭,“從未沒有。雖然有打敗的記錄,但從來沒有【殺掉】過誰?!?/br> “誒,是這樣啊?!?/br> 我眨眨眼,平靜地回道,仿佛剛才只是閑談。 “———那么,再見啦?!?/br> 井蓋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我保持著蹲姿已經有點發麻,就慢慢扶著墻起身。 夕陽的暖光緩緩從我腳尖褪去,我才感覺到有點冷。 那么,我終于確定了。 確定了【他】的死亡和邪惡組織【分辨善惡樹】毫無關系。 ——————————————————————————————— 晚上,我又久違地夢到了他。 但這次不再是回憶的閃回。真奇怪,我從未做過和回憶無關的夢。 白茫茫的一片里,孤獨佇立著櫻花樹,無窮無盡地向空中飄灑花瓣,那花瓣幾乎要把小腿埋起來。 小腿? 我這才發現,我并不是回憶里八歲的千穗理,而是現實的千穗理。 樹下有一個長椅,上面坐著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 時光仿佛凝滯了一般,他身上的面試西服還是八年前的老款式,他的左側頭發還是頑固地翹起,無論提醒多少次都忘記梳好。 那一瞬間,到底是想哭還是想笑好呢,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