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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陸萬閑連看都沒來看他一眼,更不要提,像以前那樣,他一撒嬌就松口不罰他了。 韓惜見很難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偏偏就在壓力最大的時候點了一大堆菜,而且胃口還很好,把油多的rou菜都吃光了,嘴上油光閃爍的時候正好被師尊瞧見,師尊一定對他失望透頂。 可是,他控制不住,師尊的批評他真的有往心里去,也想改過自新,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避,他本能地覺得,自己不行,師尊失望,想跑,就更不行,師尊更失望……如此惡性循環,仿佛沒個頭。 “嗚……” 想到傷心處,韓惜見眼眶一熱,竟忍不住冒出眼淚來。 傅唯一一直在旁邊守著,就像他對師尊承諾的那樣,不說話,不對韓惜見提供任何幫助。 守到此時,他只覺得有些坐不住了。 韓惜見正練到一個難度很大的姿勢,修長筆直的右腿支撐起身體的全部重量,上身向前傾,右臂舒展前伸,食指與中指并作劍指,指向前方,左腿則向后踢,足尖繃起直指后方。 這個姿勢對平衡的要求很高,向前伸出的右臂、右肩以及前傾的上半身,需要與向后踢出的左腿保持在同一條線上,這條線又幾乎與地面保持平行,韓惜見手長腿長,身姿優美,遠看來仿佛一尊極具欣賞價值的塑像,近看卻可以發現他的右腿和手臂抖動得多么厲害。 汗水早已濕透韓惜見的衣服,細麻布緊緊貼在韓惜見身上,袖口和領口露出的肌膚泛著粉紅,微微前翹的下頜掛著一顆晶亮的水珠,“啪嗒”,掉在地上。 又一線水痕自眼眶滑落,一直淌到下頜尖,亮晶晶地掛在那里,隨著呼吸輕輕顫抖。 傅唯一自己修煉時,比韓惜見此刻的體罰要辛苦數倍,有時還不得不面對生死之危,但他專心在挑戰自我極限上,反而不覺得如何辛苦。 可是眼下,要他盯著韓惜見全程受苦受折磨,甚至還……他實在是受不了。 傅唯一從椅子上站起來,默不吭聲地走到梅花樁側。 韓惜見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頭暈目眩的,忽然間感到一塊粗糙的布頭在他臉上猛擦了兩下,懟得他顴骨一陣刮痛,他又清醒過來,瞪大眼睛,看見近在咫尺的端正男子,正一臉嚴肅地拿出一塊方巾,給他擦臉。 韓惜見認出那塊布頭,是傅唯一常備著一塊自己用的,雖然說傅唯一出身牛欄村,生活習慣卻好得不行,比他這個世家子勤勞愛干凈多了。 韓惜見心中微有感動,但,說到底,他挨罰,還是因為傅唯一通風報信。 想到此處,韓惜見又瞪圓了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水光瀲滟的眼波努力地向傅唯一傳達憤怒之情。 傅唯一擦了兩下韓惜見的臉,見韓惜見又精神起來,心想,果然擦臉有提神和緩解疲勞的作用,他便更加仔細地把韓惜見臉上濕粘的烏發和斷掉的眼睫毛擦干凈。 又恢復精神的白凈臉龐,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無一處不好看,傅唯一不由得停住手上的動作,稍微有些怔愣。 這張臉上的表情,卻絕對說不上是高興,不,應該說是惱火才對。 “傅唯一,我知道是你告的狀,你別在這里假惺惺的可憐我了!”韓惜見惱怒地說,“我一定會站到最后的,你別想干擾我……” 傅唯一垂下眼睛。 韓惜見說得倒也不錯,確實,是他把消息透給秦熾羽的。 如果早知道韓惜見會落得個被罰的后果,他就算拼著自己被師尊責罰,也不會說。 傅唯一這樣的表現,反倒被韓惜見視為——心虛了。 他越想越氣,怒視著近在咫尺的耿直面孔:”別在我眼前晃,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你!“ 傅唯一卻沒有閃開,這句話讓他的神色微微凝滯。 接著,他抬起幽邃的目光,直視韓惜見。 韓惜見不由得有些氣弱,唔,他剛才說的那話是有點重,但是,比起他因為傅唯一告狀而受的這些罰來說,不過是一句重話而已,傅唯一皮糙rou厚的根本不會受到什么傷害。 想到此處,韓惜見又硬撐著瞪視傅唯一。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接。 “你為什么不想見我?”傅唯一沉聲說,“在第一酒樓的小院里,你就說,再也不想到見到傅唯一那個大傻子,是什么意思?” 韓惜見晃了一下,差點從梅花樁上掉下去。 他果然聽見了! 為什么這么倒霉,說誰誰到!老天爺對他這么嚴苛嗎? 有力的大手托住韓惜見向前伸出的右臂,把他扶回正位。 韓惜見這才重新找回平衡,不由得松了口氣。 人這一有了支點,惰性就自動發作,韓惜見把重量壓了一部分在傅唯一手上,只覺得整條右腿都得到了解脫。 雖然身體很誠實,但是嘴上還要瞎扯八扯把這段尷尬的舊賬給翻過去。 “你聽錯了,我是說師父,師父,師父以為的那個大傻子,不是傅唯一那個大傻子?!表n惜見眼神一陣亂飄。 傅唯一貼近韓惜見的臉,在他耳邊說:“你真以為我是大傻子?” 韓惜見只覺得傅唯一的聲音又低又啞,震得他耳朵一陣發麻,他不由自主想往另外一邊逃,手臂根部又被傅唯一鐵鉗似的手緊緊攥著,根本逃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