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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下外衣,中衣,露出傷痕累累的身軀,少年的身體極是纖細瘦削,背后的蝴蝶骨十分清晰,襯著蒼白如紙的皮膚,有一種異樣的病態美感。 秦熾羽從容地走過蓮花池,溫泉水洗去他身上的泥濘和汗水,水中一點一點發光的靈力滲透進傷痕里,飛快修補著他的身體。 待他走出蓮花池,連頭發絲兒那么細的傷都看不見了,白璧一般的身體仿佛蒙著一層閃閃發亮的微光。 秦熾羽隨手取下一旁金色紗帳邊掛著的夜闌王袍,披在身上,過于寬大肩線垂到胳膊兩側,王袍下擺也拖在地上。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王袍,眼眸垂下,掩去nongnong的傷痛之情,這本是宮廷制衣為他父王裁剪的王袍,玄色天蠶錦上繡著金鳳紋樣,父王穿在身上時魁梧英挺,仿佛一座永遠不會倒塌的山,守著夜闌國的百姓。 陳國天師的本尊,現在已血祭于鐵劍臺,希望能夠以此安撫夜闌王的英靈與無數無辜枉死的夜闌百姓亡魂。 秦熾羽取下珊瑚臺上一支精巧的玉質酒杯,旋開墻壁上的暗門,走進地下暗室內,暗室兩側的酒缸整整齊齊列開,宛如靜默待閱的軍隊,秦熾羽走到暗室盡頭,取下琉璃臺上陳列的祭祀用酒,斟在玉質酒杯里,一股濃郁的香氣彌漫開來,淺金色的酒液溢滿白玉杯。 秦熾羽舉著這杯祭祀酒,端正地行走,無聲踏過重重的甬道和暗門,來到一扇鐵門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頭有些發暈。 雖然已經知道打開鐵門上的氣窗會看到什么,但他仍然無法想象,那個像蘭花一樣翩然掛在井壁上的仙人小哥哥,被鐵劍洞穿的樣子。 以往窺伺寒石古道的外來者,沒有一個能逃過豎井機關,無一不墜落于井底,強大的慣性使他們被牢牢釘死在鐵劍上。 但還不會立刻就死,有時他們甚至還能說話,還有清晰的思路。 這就是鐵劍祭臺的妙處,鐵劍劍身上抹著一種西方的藥液,足以令垂死之人感覺不到痛,并且能夠神志清醒地與人對話。 獻祭于鐵劍臺的人,因此能夠聽到夜闌王宣布他們的罪行,之后把祭祀用酒灑在地上。 秦熾羽曾經旁觀過父王執行鐵劍臺祭禮,他還記得那個被兩條鐵劍貫穿的潛入者,像塊死豬rou似的掛在劍林中間,嘴里不斷流出血液,卻還能清晰地對答。 那樣子真是丑陋。 秦熾羽無法把丑陋和陸萬閑聯系起來,陸萬閑是在樹上吹洞簫的人,是掛在壁上的蘭花,他就算死,也一定是很美的。 秦熾羽的心驟然揪緊了。 蒼白的手指撫上鐵門中間的暗扣。 “啪”,暗扣彈開,氣窗向上掀起。 秦熾羽幻想中景象并未出現。 鐵劍森然而立,黑黢黢的鐵劍臺上空無一人,只有滿地散落的白骨。 他執酒的手抖了抖?!澳阍谡椅颐??”身后,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砰!” 玉質酒杯打碎在地上。 秦熾羽仿佛被定在原地,只有肩膀還在微微顫抖。 他緩緩轉回頭。 最后一絲僥幸的希望也破滅了,陸萬閑正雙手抱臂,倚在墻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秦熾羽猛地轉過身,向后退去,身體卻被堅硬而冰冷的鐵門阻住。 他眼中流露出小獸垂死掙扎時的不甘心和絕望,就這么定定地望著陸萬閑,仿佛陸萬閑馬上會把他扎死在門上一樣。 陸萬閑心里犯嘀咕,明明差點被扎死的是他好么,為何秦熾羽做出一副被害人的模樣。 “天道之子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要遭受國破家亡的沖擊,他又是凡人之軀,一時之間受到jian人蒙蔽,很容易錯認仇人。這邊建議宿主急速上前澄清真相,安撫天道之子的情緒,雖然收徒主線任務沒有開啟,但天道系統可以格外給予獎勵——抽獎一次?!?/br> 天道系統在陸萬閑耳邊嗶嗶道。 陸萬閑都差點忘了天道系統的正經用途。 “哦,是嗎,獎勵范圍具體一點,我考慮考慮?!标懭f閑一邊在腦內對天道系統說,一邊玩味地看著秦熾羽。 “從謝謝參與到白日飛升,都有可能,一切就看宿主的運氣?!碧斓老到y殷勤地兜售道。 “范圍太大了,又不可能一次抽到白日飛升,那算了?!标懭f閑說罷,向前走了兩步,逼到秦熾羽面前。 兩人之間不過一息距離,陸萬閑又比秦熾羽高半個頭,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秦熾羽則緊靠著鐵門,退無可退,一身松垮垮的黑金長袍大大開口,露出撐不起衣服的細瘦脖頸和脆弱鎖骨。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可這不能隨意縮小范圍啊,獎勵范圍是天道定的,我、我只能放寬抽獎次數——要不我讓你抽兩次?真的是最多了!”天道系統急得叫道。 陸萬閑仿佛沒聽見,一手撐在鐵門上,將秦熾羽禁錮壁間:“小子,我們商量個事兒,你不要到我面前來晃,愛去哪兒去哪兒,愛拜誰為師拜誰為師,否則,我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話音未落,秦熾羽突然向前一湊,攥緊了手中不知何時摸到的一片玉樽碎片,猛地向陸萬閑腰間扎去。 陸萬閑:“???”膽子這么大? 玉片還未碰到陸萬閑的衣角,便被一股金色的護體神光震了開去,連同秦熾羽的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