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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憫從楊公公那里接過漱口水,又揀了兩片茶葉,隨口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你jiejie的事情……都處置好了嗎?不用急著回來?!?/br> “今日清晨回來的,小人jiejie的事情都辦好了,勞公子掛心?!?/br> “事情我聽衛將軍說了,你節哀順變?!?/br> 小劑子一撩衣擺,在他面前跪下,給他磕了個頭:“公子大恩,還未來得及叩謝?!?/br> 韓憫忙道:“起來吧。你才回來,要不要休息幾天?” 小劑子搖搖頭拒絕了,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接過他手里的茶盅,輕聲道:“小人要跟著韓公子?!?/br> 楊公公笑著對他道:“還是孩子氣?!?/br> 小劑子放下茶盅,轉身去拿韓憫的衣裳,悶悶地道:“我就要跟著韓公子,趕我走也不走?!?/br> “原本不是說好了,等我出了宮,就讓你做太監總管。韓公子過幾日就出宮了,你還怎么做太監總管?” 他將衣裳抖落開,給韓憫披上:“現在不稀罕了?!?/br> 韓憫扯了扯衣裳,走到鏡前:“你這是怎么了?” 小劑子走到他身后,將凈面的巾子遞給他:“皇宮太兇險,不太適合我。我看那滿宮的墻上,都寫滿了兩個字——” 自覺失言,他沒有再說下去。 韓憫在心中默默道:“怕不是‘吃人’兩個字,小劑子經此一事,思想境界提升得很快?!?/br> 大齊反封建第一人。 他在銅鏡前坐下,拿起木梳扒拉了兩下頭發。 小劑子捏起一個小辮子,放到他眼前,弱弱道:“公子,這……” “啪”的一聲,韓憫將木梳拍在桌上,一捋頭發。 好嘛,十來個小辮子,編得也不好看,歪歪扭扭的。 他知道是誰,這個笨拙的手法他認識。 從前在學宮念書時,他就被傅詢這樣弄過。 韓憫煩躁得很,小劑子輕聲勸道:“我幫公子把這些拆掉吧?” 才拆了兩個,韓憫越想越氣,一抓頭發,豁然站起,一邊走出去,一邊撩起衣袖。 忍無可忍。 * 那時傅詢正在書房,與江渙、楚鈺議事。 當日在封乾殿,他讓隨恭王逼宮的朝臣們,一人寫一封陳情書上來。 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只覺得可笑。 隨口問道:“江渙,你爹的陳情書,你看了沒有?” 坐在下首的江渙答道:“臣這些天住在柳家,不曾看過江老丞相的陳情書?!?/br> 傅詢便從那一疊紙里,抽出幾張,遞給他:“你也看看?!?/br> 江渙起身上前,雙手接過。 探花郎楚鈺道:“讓我也看看?!?/br> 傅詢擺擺手:“去罷?!?/br> 他將一疊陳情書丟在案上,靠著憑幾,捏了捏鼻梁,不再說話。 忽然,有人用力地推開書房的門。 門扇一聲響,傅詢不悅地皺了皺眉,待看清來人之后,卻忍不住莞爾。 韓憫頂著那十來個小辮來找他了。 他快步上前,一拍書案,怨憤地看著傅詢。 江渙與楚鈺同時扭頭看去,傅詢朝他們擺手:“不妨事,你們繼續看?!?/br> 他二人慢慢地轉回腦袋。 陳情書有什么好看的?還是這個好看一些。 傅詢忍住笑,看向韓憫,明知故問:“怎么了?” 韓憫一撩頭發,把小辮子甩到身前:“這又是做什么?陛下,我一覺醒來,我們是還在學宮念書是嗎?我幾歲了?陛下幾歲了?” 見他氣呼呼的模樣,傅詢只覺得有意思。 韓憫生起氣來,杏眼圓睜,活像是一只被惹急、要咬人的兔子。 就是因為有意思,傅詢從前就喜歡惹他。 傅詢摸摸鼻尖,遮住就沒有放下來過的唇角:“守著你睡覺的時候,有點無聊,就……” 韓憫又不敢罵他,更不敢打他,想要朝他喊一聲,但是臨出口,就變成了—— “嗷!” “撲哧——” 傅詢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 怕韓憫被他氣走,他趕忙拉住韓憫的手:“其實挺好看的?!?/br> “好看是因為我好看,不是因為你弄的頭發好看?!?/br> 他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是是,你好看?!?/br> 韓憫使勁抽回自己的手,賭氣道:“陛下若是看不慣我,不想留我在宮里,我回柳家就是了。反正我在這兒也是礙你的眼,你看我哪哪兒都不順眼,昨天弄我的衣裳,今天弄我的頭發……” 傅詢一驚,完了。 韓憫眼尾一抹紅。他招惹過韓憫這么多回,自然知道眼睛紅紅的韓憫代表什么。 他真生氣了。 “不是,我給你拆掉……” 韓憫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就是看準了我現在不敢還手。從前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打架,往后再也不敢了。陛下心胸開闊,饒我一回吧?!?/br> 他轉眼看見江渙,便道:“江師兄,要出宮時等我一等,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今日我們一同去柳家?!?/br> 江渙哪里會應? 他們開始吵的時候,氣氛就不大對,江渙低著頭,專心地看陳情書。 韓憫又道:“江師兄也變了,從前江師兄都會勸架的。如今傅詢做了皇帝,江師兄就不敢勸了?!?/br> 江渙無奈地抬起頭,了然道:“你別用這個激我。君臣有別,現在我就是勸不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