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咚、嘭咚、嘭咚。

    霍唯的心臟不斷泵出血漿，又急又重，震得穆清嘉微微顫抖。

    如果方才那是第一滴春雨的話，現下就是滾滾春潮，撕裂了寒冰的封凍，難以遏制地發散出生機。

    秋風拂過，吹起霍唯的一縷發絲，將之纏繞在穆清嘉所附吊墜之上。

    風已日夜不息地吹過這許久，但自從仙魔劫一戰結束后，霍唯卻是第一次發現了風的存在。他將凌亂的發絲歸于腦后，重新梳理，高高束起。

    “得到返魂木后，又該如何？”他道。

    “得到返魂木之后來找我?！睒仿雇媾琵堝X道，“我自會告訴你該如何cao作?！?/br>
    “我信不過你?！被粑ㄖ卑椎?，“返魂木一直是你求而不得的東西，不是么?！?/br>
    樂鹿著惱地瞇起眼睛，道：“我即便真拿了返魂木又怎樣？總歸沒有我你也復活不了你師兄。還想讓我白幫忙不成？”

    “只有返魂木不行?！被粑ㄒ蛔忠痪涞?，“只要你不妨礙我復活他。無論是固本培元的仙草，還是洗精伐髓的丹藥，我都會取來?！?/br>
    樂鹿莫名牙酸：“停停停。返魂木的事還八字沒一撇呢，別扯這些?！彼闷娈惖难酃獯蛄恐粑?，“為了一個師兄，值得么？就算是道侶，也沒你這般……這般……”

    話到嘴邊，他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不下去了。

    穆清嘉聽到這聲“道侶”，心中一動，涌起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滋味來，又被他強自按下。他注意著師弟會怎么回答，但師弟只是默然不語。

    霍唯不錯目地盯著樂鹿，瞳孔黑極深極，仿佛一望進去，便是深淵與烈火。

    半晌過后，樂鹿敗下陣來，移開視線，隨手丟給他一枚玉簡。

    “《附靈筆錄》和宣宗的地圖，拿去。不過，除卻最后一卷的復生篇，其余的切忌不可擅自修煉。若是搞成瘋癲的短命鬼，你那師兄，還有你，可別怪我沒提醒?！?/br>
    霍唯將玉簡拿在手中，裝入儲物玉佩里，拱手道：“感激不盡?！毖粤T他也不再多呆，轉身便走。

    “得了好處就不認賬?！睒仿乖谏砗筻洁斓?，“白眼狼?！?/br>
    霍唯忽然一頓，背對著他道：“若萬事俱備，他仍醒不來待如何?！?/br>
    “理應不可能?！睒仿勾鸬?，“若真是如此，勸你打消復活他的念頭，把返魂木給我，還能有些用處?！?/br>
    他嗓音漸沉，看著霍唯的背影時，眼中存了些落寞。

    “因為醒不過來就意味著——魂魄不全?！睒仿沟?，“魂魄不全，那當真是無可奈何了?！?/br>
    他話音未落，穆清嘉的視野便開始扭曲起來。流云從天際淌入河流，山川天崩地陷，所有聲音都被變成嘈雜的噪聲，他再也分辨不出霍唯的嗓音。

    他越來越頭暈目眩，直到某個節點，所有畫面與聲音都消失不見，只剩下無邊的黑暗。

    穆清嘉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人抓著肩膀晃來晃去。

    “喂，穆、穆清嘉，醒了嗎？”樂鹿略帶焦急的聲音清晰地從耳邊傳來，但這次不再是過去，而是現在。

    “輕點?！蹦虑寮蔚?，“頭暈?！?/br>
    看到那些過去之后，他直覺樂鹿此人盡管有諸多疑點，但他暫時不會害師弟，也不會害自己，遂少了些心防。

    樂鹿又確認道：“我是誰？”

    “小騙子?！蹦虑寮瓮崎_他，自己坐起身來，“剛剛那是什么？”

    樂鹿見他無事，往后退了幾步，坐下來道：“先說你看到了什么？”

    “過去?！蹦虑寮蔚?，“你和霍唯的過去——那大概是我死之后的事。直到你說‘魂魄不全、無可奈何’，‘過去’變得不穩定，然后就被你晃醒了?！?/br>
    樂鹿喜憂參半，咬著唇道：“也沒完全失敗。但持續的時間還遠遠不夠……”

    “你是如何做到的？”穆清嘉問道。

    “哼?！睒仿姑忌乙粨P道：“你好奇？”

    “好奇?！蹦虑寮涡χ?，“告訴我，出去給你買糖吃?！?/br>
    樂鹿無視了他后半句話，得逞地笑道：“我就不告訴你?！?/br>
    “那就算了?！蹦虑寮螄@了口氣道，“軒轅鏡我有所耳聞，本來還想是否能幫到你，以報達復生之恩，現在看來……”

    樂鹿一噎，道：“報恩倒是不必，我們已經兩清了?！?/br>
    “兩清？”穆清嘉道，“我們曾經認識？”

    樂鹿不太愿意提起，道：“你還想不想知道軒轅鏡的事了？”

    “愿聞其詳?！蹦虑寮沃坏玫?。

    他們盤坐于透明的水面上，水面下云海沉浮，又有松石竹柏隱匿其間，他們看起來如同懸于空中。

    樂鹿的手觸及水面，輕輕撩起，透明的水從他指尖滑落，一滴一滴落入水中，帶起圈圈漣漪。

    “水是有記憶的?！彼?。

    “新奇的想法?！蹦虑寮味俗?。

    “事實正是如此，剛才你所看到的畫面，就是對它的驗證?！睒仿箤Ｗ⒌乜粗讣獾乃?，“每一滴水的經歷不同，紋路也各不相同。聲音、冷暖、日照風吹……每一個細微的差別都將對它們造成不同的影響，形成各自不同的紋路?！?/br>
    “你的意思是，根據紋路回推，還原水滴所經歷的過去？”穆清嘉輕撫下頜，“即便如此，又如何能辨別出每種紋路代表的因素？信息太過龐雜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