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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心中有她,何患無祠?!?/br> 說罷,老翁便跪坐在蒲團上,陷入虔誠的冥想中。穆清嘉和霍唯不欲再打擾他,一同走出了破敗的祠堂。 霍唯瞥一眼他拿著木匣的右手,道:“等等?!?/br> 他從蒼白的脖頸上解下一根烏黑的棉線,那烏線末端吊著一枚瑩潤的玉璧。他提著那條項鏈遞到穆清嘉眼前,道:“喏?!?/br> 穆清嘉指了指自己,意思是:給我的? “儲物靈玉?!被粑ㄕZ速很快,“你那匣子不沒地方放么?太礙事?!?/br> 穆清嘉還欲再寫什么,霍唯輕嘖一聲,扯過他的肩膀,三下五除二便將烏線系在他脖頸上。 “一個小玩意罷了,別磨磨唧唧的?!?/br> 系繩結的時候,二人離得很近,呼吸相聞?;粑ǖ纳硢〉脑捯糁苯哟翟谀虑寮味?,那音色火燒火燎,磨得他心頭微顫。 屬于成年男性的雙臂展開攏在他脖間,濃郁的火靈氣將他籠罩在內,親密得如同一個擁抱。 穆清嘉胡思亂想著:雖然他不知道師弟相貌如何,但僅憑嗓音的話,他和之前那女狐妖比,還不知是誰誘惑誰呢。 “不許丟了?!?/br> 繩結系完,霍唯主動后退一步,撤開那個像擁抱一樣的動作。 穆清嘉只覺身周那火燙的氣息隨之一空。他摸了摸玉墜的形狀,發現是一枚潤澤小巧的環形玉璧,在民間一般稱其為“平安扣”,有祛邪免災保平安之意。 他將那平安扣認真藏入自己的衣襟里,笑著寫道:{謝謝你,師弟。我很喜歡。}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霍唯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不是他一貫的嘲諷笑容,而是真真切切的微笑——雖然細微到難以察覺。 但當他注意到清嘉因目盲而閉合的雙目時,霍唯的嘴角又沉了下去。 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嘴角又沉了三分。 只見穆清嘉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頭——那是他即將辜負他人的信號,然后不好意思地寫道: {師弟,你真好?!?,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會兒,好么?} 聽霍唯不答話,丹田燒得火紅又有炸膛的跡象,穆清嘉連忙補充道:{只在這里轉轉,不走遠?!讲艖浧饍簳r的一些舊事,有些頭痛。} 霍唯的驚訝一閃而逝,他伸手,似乎想為他按揉太陽xue,卻又很快放下。 “隨你?!彼讌f道。 其實穆清嘉并未誆他。隨著老翁的敘述,他的記憶逐漸開始復現,年幼時有關狐仙祠的一幕幕打破那層靈rou的隔膜,回歸他的腦海。 舊景接觸得越多,那些紛繁復雜的記憶涌現得便越多,充塞于他的頭腦中,漲澀難耐。 現在與那時明明不過八十載,然而此間不但物是人非,就連那些舊物,也破損頹敗得辨不清原貌。 猶記那時他與母親宿在狐仙祠中,夏日火燙的陽光被窗格割成一個個圓圈,暖暖地畫在他背上。 他就那么翹著腿趴在木地板上,用手里的小石刀一下一下地打磨手中的狐貍小木雕。 那狐貍木雕惟妙惟肖,狹長的雙眼用青雘石染成水青色,很是漂亮。 ——等等,木雕? 穆清嘉從儲物靈玉中取出那只木匣子,打開。 里面赫然躺著一只狐貍木雕。 他呆愣片刻,才恍然失笑:這小玩意在人界兜兜轉轉數十年,竟又物歸原主了。 也不知那老村正是否是認出了他,才將這只木雕送予他。 說來也巧,他重生后第一次恢復意識,就在他自己的故鄉。 像是又回到了原點。 穆清嘉一時笑一時感慨,正獨自徘徊時,旁地忽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穆師伯?!?/br> 他一轉頭,瞧見那團金藍兩色的人影,正是顧霄。 {抱歉,我正想獨處一會兒……}穆清嘉委婉道。 然而顧霄沒有挪動腳步?!坝行┰?,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能言明?!?/br> 聽他的意思,倒是要瞞著霍唯。穆清嘉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但他沒有離開,只是抱臂斜倚在一棵樹下,等著顧霄開口。 青年長身玉立,緩緩道:“師伯可知,您當年的死因?” 他這一言開門見山,語出驚人。穆清嘉心中一跳,他直起了身子,笑意若有似無。 {略知一二。} “晚輩知道,很多事情您回想不起來,霍師伯也不會告訴您全部真相?!鳖櫹稣遄弥?,“五十年前的仙魔劫,世人只聞冥蝶劍霍唯之名,卻不聞您姓甚名誰,故而……” {直接說罷。}穆清嘉打斷他。 顧霄被打斷也沒有著惱,只是略帶深意地看著他。 “其實當時穆師伯本來并無回臨皋派的打算。后來卻去了臨皋,也于此仙逝?!?/br> 他一頓,道:“在這之間的短短數日內,霍師伯曾與您約談,不歡而散。之后您就莫名其妙地改了行程,回了臨皋?!?/br> 字里行間竟是在暗示,穆清嘉的死與霍唯有關! 穆清嘉收斂起笑容,睜開一雙桃花眼。他平日里慣帶著三分笑意,此時突然變得面無表情,讓顧霄無端升起一絲寒意。 被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注視時,他很難相信對方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些,是水驚蟄告訴你的么?}穆清嘉寫道。 顧霄沒有直接承認,語焉不詳道:“是師傅告訴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