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他一通理直氣壯的指責,女人腦子轉不過來,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竹葉青主人嗓門更高了:“就準你們養狗養貓,不準我養蛇,難道貓狗的生命就比蛇的生命高貴,誰規定的?都是動物,你們憑什么搞區別待遇?” 云笑白都給氣笑了:“那按照你的意思,你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 “我可以賠你們精神損失費,但是一碼歸一碼,我的小青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你們要怎么還?你們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解決方案?!敝袢~青主人說著抹起了眼淚,“你們不養寵物的人根本不懂,我的蛇對我來說不只是寵物,更是親人,我當孩子似的養著,結果……它竟然是怎么慘烈的死法,活活踩死??!一堆血rou模糊都沒法看了,我沒法想象它生命的最后時刻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我的小青……兇手呢,你們讓兇手出來,做什么縮頭烏龜,有膽殺蛇,沒膽承擔責任?” 能住在明湖左岸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云笑白盡管很生氣,但她擔心破壞鄰里關系,萬一兩家生意上有什么往來,傷了和氣就壞事了,所以她強忍怒火,不再和對方理論,而是給尚在公司忙碌的邊聞發消息讓他趕緊回家。 邊聞表示自己盡快趕回來。 女主人偃旗息鼓,助長了竹葉青主人的氣焰,他耍賴地一把抓住柵欄:“今天你們要是不能給我個滿意的解決方案,我就待在這里不走了?!?/br> “要解決方案是嗎?我給你?!币坏狼宓哪新晱睦锩骓懫?。 云邊和所有人一樣,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邊贏抄著手臂站在人群外頭,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兩個人隔著人群對視一眼,然后極有默契地同時撇開視線。 那種微妙的感覺又來了。 眼睛看不到,耳朵卻關不上。 云邊覺得他的面色似乎有點病態的蒼白,眼神也稍顯疲態,但他一如既往的強勢又讓她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竹葉青主人像看到殺父仇人似的激動起來,要不是保鏢眼疾手快把他攔住,他就要朝邊贏撲過去了。 “就是你,就是你殺了我的小青,你泯滅人性,殘忍至極……” 邊贏不想聽對方胡言亂語,打斷:“第一,向我們家賠禮道歉?!?/br> 他言簡意賅:“第二,你所有的蛇,都得死?!?/br> 竹葉青主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立馬激動地大叫:“你做夢!” 云邊光聽邊贏的語氣,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想象到他那副不耐煩至極的模樣,一定是眉頭微蹙,眼神冰冷。 “每個字都聽清楚了,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br> 場面徹底失控。 竹葉青的主人是個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三十好幾了成天只知道在家擺弄那些寶貝蛇,父母對他百般寵溺,聽聞兒子出事,他母親緊急從牌局上趕回來,同樣不覺得兒子有錯。 蛇算是尋常動物里面最不討喜的一樣了,大部分人都害怕蛇,云邊踩蛇一事讓大家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哪天走在路上也遭遇同樣的噩夢,大家口徑統一,紛紛指責竹葉青的主人,更是萬分贊同邊贏的提議。 竹葉青主人的母親護犢子似的兒子把護在身后,強詞奪理:“一蛇做事一蛇當,那條蛇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是別的蛇是無辜的,我兒子都當心肝寶貝的養,死了一條他已經夠傷心了,將心比心,你們舍得殺掉自己的寵物嗎?” 云笑白氣得渾身發抖,但一直強撐著沒有發作,直到邊聞趕到,她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邊聞抱住她的肩膀很溫柔地哄了幾句,他在來的路上已經弄清楚大致的事情原委,身為邊家的大家長,這會自然而然接過了交涉的任務。 父子倆沒有經過事先討論,但口徑高度統一,邊聞的訴求和邊贏完全一致,除了賠禮道歉就是殺蛇,不過他畢竟混的生意場,話術要圓滑許多:“安全隱患必須清除,小區里養著毒蛇,我們住著沒法安心?!?/br> 邊贏眼見父親摟著繼母滿臉的心疼,場景刺目,他不想再看,扭頭就往屋子里走。 邊聞注意到,讓云邊也進去:“邊邊一定嚇壞了吧,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給叔叔,叔叔和mama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br> 云邊確實已經筋疲力竭,她點點頭,進去家里。 雙方無法達成一致,邊聞夫婦倆報了警,也叫了律師,和蛇主人方一起前往小區的監控室,了解更具體的情況。 云邊完美演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現在不看著路根本不敢邁步,即便身處家中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上了樓,來到自己房門前。 剛要推門進去,她又停住了。 猶豫片刻,她往回走,走到邊贏房門口。 事發到現在,她還沒有跟他道過謝,不管怎么說,今天幸虧有他。 平日里裝傻充愣叫他“邊贏哥哥”她是行家,張口閉口信手拈來,可不知道怎么的,這會想真誠說聲“謝謝”了,她反而各種瞻前顧后。 云邊對著他的房門猶豫了好久,扣門的手抬了又落落了又抬,始終沒能真的敲下去。 好不容易終于下定決心,第一下扣門剛敲響,門突然被他從里面打開。 兩人打了個照面。 邊贏開門的動作很迅疾,出來得很急,甚至連上衣都沒來得及穿,他也沒料到門外有人,在撞到她之前緊急剎了車。 云邊來邊家時間不長,便宜哥哥的上身看了兩次,上次距離比較遠,這次太近,就差直接懟她臉上了。 沖擊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誰說只有女人的身體才是造物主的杰作。 兩人同時倒退一步。 邊贏的眉頭緊鎖,眼尾微微泛著紅,云邊發現他是真的不太有精神,看來之前的感覺并不是她的錯覺。 “邊贏哥哥你還好嗎?”她關心道。 邊贏沉默了好一會,喉結滾動著,似乎在竭力壓抑著什么,最后,他開口不耐道:“有事說事?!?/br> 他恢復了平日里那個不加掩飾自己冷漠的邊贏,就好像兩個小時之前蹲在她面前解救她,還說別的話題轉移她注意力的人不是他,云邊幾乎不能將兩者聯系起來。 云邊說:“謝謝你剛才救我?!?/br> 邊贏的眉頭再度緊鎖,喉嚨里似乎有什么快要壓抑不住,稍過一會,他說:“用不著,剛好不怕蛇而已?!?/br> 說完,他側身繞過她,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在關上洗手間門之際,他又不冷不熱撂下一句話:“換了任何人我都會這么做?!?/br> “砰”一聲,衛生間門關上。 云邊自討沒趣,在他房門口呆呆站了一會,回了自己房間。 衛生間里開了排風扇,開了兩個洗手池的水龍頭和淋浴房的花灑,幾乎開了所有能掩蓋聲音的設備。 邊贏跪在馬桶邊上,之前喝下去的開水在胃里待了不到兩分鐘,沒能緩解惡心,反而引得他又一次吐得昏天暗地,食道傳來陣陣灼傷的痛。 * 云邊一直沒能等到母親和繼父回來,也不知道最終的協商結果究竟是怎樣。 時針已經指向半夜,明天還要上學,而且明天是她在臨城五中的第一次月考,不宜熬夜,她起身去到浴室把澡給洗了。 左腿上兩處勒痕明顯,青青紫紫一片,沒個一個禮拜怕是別想消下去。 邊贏已經洗過澡,這會浴室里全是他用的香波的氣味,淡淡的挺好聞,云邊不和他共用洗護用品,兩人就連置物架都是分開用的。 男孩子不拘小節,他那邊攏共就一瓶洗護用品,集洗發沐浴于一體。 云邊這邊花樣就多多了,洗發水,護發素,發膜,頭皮按摩膏,沐浴乳,沐浴油,身體磨砂膏……應有盡有,塞得滿滿當當。 要不是便宜兄妹倆關系不好,她其實很眼饞他那邊多余的空間。 她擠出沐浴乳揉搓出泡沫涂抹于身上,淋浴房里清冽的中性香味便被甜甜的少女香覆蓋過去,再無跡可尋。 抹到左腿大腿處,痛覺作祟,她放柔了力道,那點回憶又重新占據腦海,而且因為有了真正的觸摸,變得更加真實。 不可否認,對每一個女孩子而言,進入青春期以后和男生的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都是彌足珍貴的東西,更別說是像這樣不合禮數的觸摸,根本不是一句“救人而已”就可以輕描淡寫揭過的經歷。 抹掉鏡上彌漫的水汽,少女的臉在熱水的蒸騰中泛著嬌嫩的潮//紅。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沒再如往常一般仔細揉搓皮膚,草草用水沖掉泡沫了事。 * 第二天是月考,云邊也不知道自己前一晚是幾點才睡的,反正睡眠質量奇差無比,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著了,夢里又是那條軟了吧唧的蛇。 她坐在餐桌前,頗為無精打采。 不過聽李媽說昨天那事的解決成果,云邊瞬間就清醒了。 竹葉青主人那家地位顯赫,又再三保證將來一定管好蛇,換了平時,警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但邊家的態度極為強硬,再加上城市本來就不允許養蛇這種危險生物,邊家是占理方,最終蛇被全部剿滅或沒收,聽說竹葉青的主人直接昏了過去。 而邊家和那家確實有生意上的往來,邊聞為了妻女,不惜撕破臉皮。 這么一鬧,怕是再也沒法合作了。 “先生是真的疼你?!崩顙屨f。 云邊懷著頗為沉重的心情去的學校,早自習剛好開始,周宜楠注意到云邊走路的姿勢稍有些別扭,小聲問:“云邊,你怎么了?” 教室座位考場,全部擺成單人單桌,云邊和周宜楠變成了前后桌,云邊靠在椅背上,周宜楠則往前湊近,云邊把事情跟周宜楠說了一下,周宜楠至今都不知道她和邊贏的關系,云邊沒有指名道姓,只說有好心人解救,并且略過了大腿根那一part。 “不是吧?”周宜楠光是聽著就起了雞皮疙瘩,“這也太恐怖了吧?!?/br> “我現在還記得那個觸感……”云邊苦著臉抱怨。 一整個早自修在聊天中過得飛快。 早自習過后就開始考試了,考場座位隨機分配,云邊和哈巴分到同個考場,結束上午的考試,哈巴熱情邀請她一起吃中飯。 去食堂的路上,云邊碰到周宜楠她們,多了個云邊從前沒見過的姑娘,三個人一起走,戴盼夏親親熱熱挽了那女生的手,笑聲清脆,穿透人群。 同桌兩人笑著打了個招呼。 戴盼夏白了云邊一眼,又和周宜楠說了句什么,周宜楠面色變得很尷尬,粉飾太平地笑笑。 高三這周六就要進行英語聽力的第一次高考,英語聽力高考有兩次機會,一次在九月,一次在次年三月,選擇分數高的那一次成績計入高考總分。 為了讓高三生專心備考不影響心態,學校沒有組織他們他們參與此次的月考。 考試比正常上課晚五分鐘下課,三個高三生都已經在食堂了,已經幫哈巴和云邊打好了飯。 邱洪顧不上吃飯,忙著繪聲繪色給顏正誠描述昨天晚上的歷險記。 “什么什么?”哈巴也想聽,迫不及待地坐了下來。 邱洪就不厭其煩重新講了一遍。 “……你們能想象那個場景嗎,竹葉青??!我差點當場廢了?!?/br> 顏正誠雖然也怕蛇,但畢竟沒親身經歷,這會站著說話不腰疼:“草,你是人嗎,把小姑娘單獨留著你跑了?” 哈巴身為邊贏的頭號舔狗,從不放棄任何機會夸邊贏:“就是啊,還好有不輸,不然云邊一個人真的要嚇死了?!?/br> 邱洪反駁:“那我好歹也叫來了物業了啊,我不叫物業,云邊也不能那么快就送到醫院?!?/br> 他渾然忘了,昨晚他慌不擇路跑走,腦子早已是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要不是碰上邊贏,然后邊贏聽完事情以后快速做出判斷指揮他去找物業,他怕是只能跟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 邊贏沒反駁,他用筷子挑著餐盤里的飯菜,一口都沒吃。 顏正誠和哈巴對視一眼,都知道再說下去邱洪可能會較真,顏正誠舉起湯碗,做干杯狀,扯開了話題:“這碗敬邊不輸,邊不輸牛逼,我都不知道你膽子大成這樣,居然連蛇都不害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