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課?！?/br>
    “??？”莎琳不可置信，“你要去干什么？”

    話剛出口她就覺得不太妥當：“不，我也不是想刺探隱私，就是覺得有點突然?！?/br>
    “是嗎，”米奈在想著薇薇安和薩洛城的事情，有點心不在焉，“我倒是已經待了很久了?！?/br>
    ——其實昨天就收到了命令書。

    “是因為薩洛城嗎？”

    “嗯？”米奈瞇起眼睛。

    “不不不，”莎琳趕快擺手解釋，“我在吟游詩人那里聽到的，說是那邊的統治出了問題，就隨口問一下?！?/br>
    “哪里的吟游詩人？”

    “酒館門口，”莎琳手舞足蹈地解釋，“戴帽子，短發，抱著樂器，唱歌很好聽……”

    莎琳有模有樣地模仿：

    “薩洛的主人觸怒了魔鬼，

    教廷的圣光帶來了災厄，

    ……”

    米奈打斷她：“我知道了?！?/br>
    莎琳鼓著腮幫子，看起來圓滾滾的，很可愛。

    也許是覺得以后不會再和米奈見面，她膽子大了許多：“我覺得他唱的有道理，只要是個人都會對索思坦教廷發生的事情感到憤怒吧？就算薩洛有異端信仰……”

    莎琳沒說下去。

    米奈正看著她，雖然臉上帶著笑意，但眼神卻冰冷如霜。

    她打了個寒戰：“呃……？”

    但莎琳還是想接著說：“就算你是教廷的人，也要承認的確有些事情是不對的吧？”

    “是的，”他從旁邊的的架子上抽出長刀，“但不是這件事?！?/br>
    他這次沒有改變外形，居高臨下地看著莎琳：“不多管閑事的話什么也不會發生?！?/br>
    “你把那叫多管閑事？”莎琳也生氣了，“虧我還覺得你是個好人呢?！?/br>
    “我說過什么，嗯？”

    別相信你的眼睛。

    莎琳一時語塞。

    米奈雖然不知道在飼育廠里具體發生了什么，不過看莎琳的表現似乎是發現了真相，然后被大祭司處決，結果觸發了某種血脈，一下子評到了S級。

    算是因禍得福？

    他轉著刀柄，調整著合適的角度，刀刃寒光逼人，像是在喃喃自語：“所以我才討厭干這種缺德的事情?！?/br>
    這次莎琳先出手。

    她舉起法杖，迅速拉開距離：“聽我的命令：以血，以rou，藏匿在黑暗中光明給予不敬者以懲戒！”

    魔法陣出現在米奈的腳下。

    以母陣為原點，子陣在身旁和上空衍生，作為魔力的供應點，從陣法之中露出部分四面體的雛形。

    米奈嘆了口氣。

    ——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在他的眼里依舊漏洞百出。

    米奈甚至可以忽視那些魔法產物，直接讓法陣解離，然后通過魔力殘余，定位到莎琳身后，扭斷脊椎，帶她去德拉蘭。

    但他沒有。

    米奈在攻擊降臨的間隙還是變成了莎琳的樣子，下蹲蓄力，從鎖鏈的間隙間突圍，速度快到幾乎留下了殘影，那些四面體撞在一起，化為金色的粉末，紛紛揚揚。

    她沒有回頭，徑直朝莎琳襲來，還沒忘了教育她：“下次好好計算一下魔力軌跡?！?/br>
    莎琳來不及回應，子陣不斷在她的行動軌跡上衍生，鎖鏈密密麻麻地砸下來，但米奈不斷變幻坐標，僅僅依靠閃避就躲過去了幾乎所有的傷害。

    她下落的時候單腳著地，瀟灑自如地轉身，黑發拂過面容，下墜的鎖鏈就擦身而過，她卻像是在舞蹈。

    米奈瞇起眼睛看著法陣的雛形，已經大致猜出了莎琳之后的攻擊方向，她忽然覺得有點無聊。

    ——她一直在完成一些已經知道結果的事情。

    速戰速決吧。

    在下一波攻擊到來的間隙，她放棄了莎琳的外形，異色的瞳仁不經意間瞥了莎琳一眼。

    呃？怎么突然變形態了？

    警鐘大作。

    莎琳加大了輸出力度。

    “解離?！边@次她沒有閃避，朝著涌來的鎖鏈伸出五指

    所有的法陣，包括還未完成的雛形，都變成了無用的粉末。

    背后有風傳來。

    莎琳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腿上挨了一踢，還沒覺得疼痛，人已經跪下了，槍頂在后腦。

    米奈居高臨下，手指扣在扳機上，線膛燧發槍通體潔白，暗金色的刻印和符文銘刻其上，散發出淡淡的光輝，被槍口頂住的rou體在顫抖。

    好無趣啊。

    他放下槍。

    但莎琳還在顫抖：“你和他們是一樣的?！?/br>
    在那一瞬感受到了和大祭司一樣的氣息，

    “我要是你的話，就會感謝教廷，”米奈聽出了她的意思，打算收起燧發槍，“沒有教廷，被父母拋棄的你就會流落街頭”

    “等一下，”莎琳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你知道我的父母？他們是誰——”

    “不知道?！?/br>
    她帶了哭腔，不過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下來，水潤的藍色眼睛有寒冰一般的冰涼：“弱小的家伙殺掉了也沒什么關系吧？”

    “你是這么想的吧?！彼崎_米奈，跌跌撞撞地站起來。

    他回答的理所當然：“是的，與其浪費資源，不如讓他們成為神的祭品?！?/br>
    “可是強大弱小的概念不也是由你們定義的嗎？”莎琳看到了米奈手上的標記，“這不公平?！?/br>
    “沒什么不公平的，”米奈笑了，“用小部分的犧牲換來大眾的利益……我們一直都在干著同樣的事情，同樣是犧牲，為什么不用來成就一位真正的神明呢？”

    他忽然帶上了有些狂熱的神色：“我不相信有什么預言奇跡……如果能誕生真正的神明，所有的戰爭和沖突都將停下，各安其份，各盡其職，我們將迎來前所未有的輝煌紀元?！?/br>
    他看著莎琳的眼睛：“我會感謝那些犧牲?！?/br>
    當然也包括你，親愛的奇跡。

    我很抱歉。

    這太不正常了，莎琳的腦子一片空白，不，如果從神明那里獲取利益的方式是獻祭的話，這樣的神明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嗎？

    但戰爭、瘟疫，犧牲不可避免，是不是能通過更小的代價來獲得發展？

    莎琳有片刻的動搖。

    之前被鉤子砸傷的地方隱隱作痛，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和你的神明憑什么替別人做出決定？”

    在東方的國度，人皇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終于驅逐了西王母，創造了人的紀元——哪怕人并不完美。

    她伸出抓住米奈的線膛燧發槍。

    上面的刻印就像他本人一樣，矛盾，互相沖突，在短暫的灼熱之后是綿延不斷的冰涼，指甲上有細小的冰霜析出。

    “解離?！?/br>
    米奈的位階在莎琳之上，她沒辦法分析出武器的構造，但言靈可以。

    “你瘋了嗎？”

    米奈并不慌張。有事的是莎琳，這次已經不是吐出水紅色汁液那么簡單了，濃郁的液體從皮膚下滲出，孕育出同樣艷麗的花朵，的確如她預想的那樣，在言靈的作用下，人面的花朵從槍口中生長，吞噬了符文，根須嵌進每一個符文之中，甚至攀附在米奈手上。

    武器破碎成元素消散在空中。

    但言靈的作用還未停下，莎琳控制不住力量，那些生長的花朵還在地不斷抽取生命力，她看著米奈的身形隱隱綽綽，四肢愈加沉重。

    這個過程并不疼痛。

    她聽著米奈的聲音在很遠處，模糊不清：“忘了教你了，能力的使用都是有條件的?！?/br>
    條件，什么條件？

    莎琳的意識沉進深海，那里是所有語言的匯集地，沉默而深邃，永不見天日，花中的人面表情扭曲，密密麻麻，隨意扭動著。

    唯一的聲音像是希溫，又像是米奈：“你不該來這里?！?/br>
    是嗎，莎琳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人面的簇擁，柔軟而溫柔。

    米奈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莎琳，以小姑娘的身體為中心，花瓣層層迭迭，包裹著其中的人面。

    “言靈不是奇跡，”他伸手拔掉花朵，人臉扭曲著發出尖叫，從身體里抽離的一瞬便枯萎了，“不能超出你的能力之外?！?/br>
    ——這得透支好幾年的壽命吧。

    他帶著莎琳去了演武場的休息室，然后悄然離開。

    剩下的是第叁驅逐隊的工作了，他不想干缺德的事情——那就已經沒有停留的理由。

    米奈走上了演武場的最高層，那里是為弓箭手準備的高地，散落著沙袋和石塊，羽箭亂七八糟地戳在上面，只是正午時分，學員老師都還在休息，他孤身一人，踏上露臺，看遠處熙熙攘攘，然后縱身一躍。

    黑白相間的頭發被風吹起，遮蔽了視線，他也并不在意，瞇著眼睛，看藍天白云，完全沒有在高速墜落的自覺。

    衣袍灌滿了風，他卻覺得沉重。

    他閉上眼睛，地面近在咫尺。

    一只生有白色尾羽的鷹凌空而起，眼神銳利，羽毛在光下有金屬般的光澤，它微微側過身，風卷起絨羽，感受到上升氣流之后，扶搖而上。

    太陽上劃過了一個小黑點。

    “啊——！死人了！”

    “??！”

    一陣sao亂之后人群裂開了一個口子，油光發亮的老鼠四散奔逃，檢察官帶著隨從趁虛而入，看到死者躺在污水橫流的小巷，他戴帽子，短發，喉嚨被切開，周圍有樂器的木質碎片，眼睛被烏鴉或者是老鼠一類的東西啄走了，血液和污水混合在一起。

    莎琳仍然在酣睡著，紅色的小花從頭頂上長出，顫顫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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