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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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琳是在休息室里醒來的。 照顧她的愛麗絲穿行在諸多病床之間,但莎琳無疑是特別的,她聞到了濃郁的花香和清甜的果香。 “瞧,這都是你的朋友送來的?!?/br> 莎琳強撐著坐起來:“我怎么不記得我有什么朋友?!?/br> “別這么說?!?/br> 莎琳努力回憶著自己躺在這張床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但這無濟于事,腦子里全是刺目的金光,被鉤子打穿的地方隱隱作痛。 對了,鉤子…… 莎琳從被子下伸出腿,小腿白皙修長——莎琳還記得碎骨迸濺血液噴射的慘狀。 愛麗絲幫莎琳掖好被角:“親愛的,你應該再休息一下?!?/br> 見莎琳毫無反應,愛麗絲補充道:“需要一點有助于睡眠的東西嗎?” 莎琳搖搖頭。 愛麗絲堅持這一點:“哦不,可憐的孩子,我仍然認為你需要加了蜂蜜的牛奶……畢竟,發生了這種事情,但這不是你的錯……哎,誰說得準呢?” 還沒等莎琳說些什么,愛麗絲就去端了一杯牛奶。 加了蜂蜜的熱牛奶有一股甜美的乳香,莎琳接過杯子,慢慢轉動著,牛奶粘附在內壁呈水滴狀滑下,這讓莎琳想到了jingye。 這杯飲料一下子面目可憎,莎琳把它放在一邊。 “親愛的,怎么了?” “有點燙?!鄙杖隽艘粋€無關緊要的慌。 “哦,是的,那些享受了圣光的家伙從來不會珍惜榮耀,如果沒有我們,他們應該在街頭乞討?!?/br> 莎琳沒有接話。 “親愛的,也許你需要更多的休息?!睈埯惤z注意到了莎琳眼底里的倦怠,“別忘了喝牛奶?!?/br> 愛麗絲轉身前往下一張病床。 “等等,”莎琳艱難地從唇齒之間擠出語言,嗓子里全是血腥味,她斟酌著用詞,“愛麗絲,陪陪我?!?/br> “哦,小可憐,我就知道你會需要我,”愛麗絲回來了,摸著莎琳的額頭,“我在呢?!?/br> 莎琳覺得自己的嗓音沙啞得可怕:“愛麗絲,我不記得發生過什么事了?!?/br> 她剛在猶豫要不要直接問愛麗絲前因后果,愛麗絲就自己說了出來:“我想也是,沒有人能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后還保持冷靜……” 她一邊說著,一邊抽泣,這讓莎琳無由來地煩躁。 莎琳拍著她的背部:“別擔心,愛麗絲,沒事的?!?/br> 愛麗絲用力吸了吸鼻涕:“莎琳,你真是個勇敢的好孩子。我相信你能夠勝任勇者的工作?!?/br> “勇者?”這下輪到莎琳驚訝了,“什么勇者?” 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要說出真相了:“你成為勇者了,孩子?!?/br> 她沒有給莎琳反應的機會,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在出事之后,我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感謝神,是他給與了你重生的機會并讓你成為勇者?!?/br> “我出了什么事?”莎琳敏銳地把握了重點。 “哦!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我應該早點發現的,那天晚上你沒有像平常一樣乖乖睡覺,原諒我沒有想太多——我是聽別人說的,說……” “沒事的,愛麗絲,說吧?!鄙找呀浻悬c不耐煩了。 “我聽說你遇到了意外,被鐵鏈砸死了?!?/br> 莎琳垂死病中驚坐起:“意外?” “是啊,”莎琳小聲啜泣著,“然后我就聽說你在圣光中復活,被選中,成為了勇者?!?/br> 莎琳陷入了沉思:我是被謀殺的。 “不說了。瞧瞧這些花,都是大家在得知你成為勇者之后送來的?!?/br> “不要再想這些了,好好休息吧——成為勇者之后可就沒有這么輕松了?!?/br> “等等,愛麗絲,你知道米拉去哪兒了嗎?” “米拉?”愛麗絲露出顯而易見的嫌棄,“那個婊……被惡魔蠱惑的可伶孩子!” “發生什么了?” “她懷孕了?!?/br> 莎琳還想繼續追問下去,但愛麗絲顯然不想深入這個話題,莎琳只好作罷。 愛麗絲去照顧其他人了,莎琳也撐不下去了,在簡短的對話之后,她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嗓子干燥,每一次呼吸都夾雜了鐵銹的氣息,也許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很快就睡著了。 但夢境也不安分,她又夢見了曾經發生過的荒yin無度,米拉的臉扭曲撕裂,懲戒的鉤子從天而降,濺起碎rou和血沫,而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自己像臘rou一樣掛在天花板上。 “??!”莎琳小聲地驚呼,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月光透過窗欞,溫柔如水,偶有夏蟲鳴叫。 她揭開格擋用的簾子,借著月光,能看到旁邊有幾張空床位,也許是愛麗絲不想讓旁人打擾她而有意為之,在遠一些的地方,有幾個柜子,放了些無關緊要的備用衣物和藥品,除此以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這個小隔間并不大,主要的病人都在隔離區。 莎琳覺得頭痛欲裂,但她還是披上了麻布外套,她想了想,取下了別在胸前的四芒星徽章——這是她在教廷的身份象征之一,壓在枕頭下面,然后帶上兜帽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走廊里沒有點燈,但在月光的照耀下,并不黑暗,就算冒著危險,莎琳也想去確認一件事情。 按理說她早就涼透了,能站在這里本身就已經賺到,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多賺一點呢? 走廊的盡頭被封起來,也許是怕有人誤入,封條上掛滿了不同語言的“禁止入內”牌子,再往前,即便是月光也不能照亮。 “圣光啊,請賜予我榮耀?!?/br> 莎琳小心翼翼地捧著手心里一抹黃豆大小的光球,從封條下面溜進去,謹慎地觀察四周。 根據愛麗絲她們的說法,里面是傳染病區,用于治愈被深淵污染的可憐人和烈性傳染病患者,出于這個原因,這一整片區域都被封鎖了,只有執刃修女和耀光祭祀才可進入,若是平常,莎琳絕不會這個說法的真實性。 但當她親眼見證了掩飾在榮耀之下的污穢之后,她開始動搖。 ——就算信仰終將崩塌,也要親眼所見。 這條黑暗的走廊并不是全然寂靜的,在黑暗的墻壁深處,有細不可聞的呼喊和呻吟,在人類的眼睛無法洞察的地方,飄來若隱若現的血腥味。 莎琳其實并不確定他們會如何處置受到侵害的孩子,根據她僅有的常識,那些孩子不是一次性的,一定會有一個集中處理傷口并進行心理干預的地方,那么,有什么會比隔離區更加適合的呢? 這里安靜,無人打擾,就算被發現,也可以說是深淵惡魔的手筆。 惡魔:阿嚏! 她停在一面墻壁前,把右手食指戳進光球里,轉了兩圈,然后拔出來,指間沾上了薄薄一層光暈,然后她努力地在墻壁上勾勒出門的形狀,這里的墻壁沒有經過打磨,很粗糙,莎琳抹了兩遍,也只有淺淺一層,而光球已經黯淡不少,沒辦法,她只能再度詠唱,然后反復勾勒。 等到門的雛形出來,已經是下半夜,她不敢多等,趕快推門進去。 撲面而來一股腥味。 這個環境比莎琳之前待的休息室惡劣很多,沒有隔間,沒有窗戶和通風口,只有叁層的簡易架子床,雖然莎琳的光魔法不足以點亮整個房間,她也能肯定那些床單被褥有些年頭了。 床上躺滿了殘缺的身體,有男有女,可年齡都不算太大,他們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狀態,在光照之下,他們本能地皺眉,但沒有更近一步的反應。 有些孩子被鎖鏈捆著,手腕和腳踝被摩擦得血rou模糊。 莎琳強忍著難受:“非常抱歉!”然后揭開旁邊一位的被褥。 “??!” 莎琳捂著嘴,后退兩步,光球也抖了兩下。 那孩子沒有下半身,剛被鋸掉的腿還在流血,他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莎琳趕忙蓋上褥子。 “對不起,對不起……!” 她又揭開了一個看看。 好家伙,只有腿了。 ——這絕不是什么傳染病。 那么,米拉,你在這里嗎? 莎琳咬緊牙關,也許是動作聲音太大,有幾個姑娘似醒非醒,歪著腦袋,脖頸上的鐵鏈叮當作響,她們用無神的眼睛盯著莎琳,然后撅起屁股,露出飽滿的陰戶。 莎琳:??? 她有種不安的預感,沿著窄小的通道,朝房間深處走去,那里的血腥味更加濃厚,但包著鐵皮的門擋住了莎琳的路,莎琳如法炮制,但圣光不足以打開這扇門。 她只能湊上前,從門縫里窺探。 其實莎琳也明白這個動作非常危險,萬一里面有人,她的眼睛多半保不住。 但運氣還不錯,里面只簡單放了一個桌臺和幾把椅子,桌臺上一片黏膩濕紅,放著大塊的rou類——莎琳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rou類來源,艱難轉換視角,墻壁上沾滿了發黑的污漬,像是層層迭迭的干涸血液,往上一點的地方掛滿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刀和斧頭。 米拉不在里面。 房間里沒有活物。 好惡心。 事到如今,莎琳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那些孩子窸窸窣窣的響動在她聽來全是杯弓蛇影,執刃修女隨手可能回來,莎琳捂著嘴,踉踉蹌蹌地跑出了隔離區。 莎琳脫下外衣,別上四芒星,折迭好放在床頭,她的手一直在抖,一邊后悔自己沒多去探索一番,一邊又覺得恐懼。 她裹緊被子,心跳劇烈,幾乎吵到睡不著,總覺得陰影里藏著劊子手,稍微一點點響動都能讓她有半刻停滯,直到天邊微微有點光亮,她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在愛麗絲進來的一瞬,莎琳就醒了。 她坐起身。 從愛麗絲的角度來看,莎琳衣冠不整,臉色不太好,海藍色的眼睛下一片烏青,淺金色的卷發一縷一縷地披在肩上。 可憐的孩子,一定在為勇者的任務苦惱! 她抱了抱莎琳僵硬的身體:“別擔心,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勇者?!?/br> 勇者?什么勇者? 愛麗絲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她也沒有給莎琳詢問的機會,只是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 “親愛的,別擔心,我想你一定餓壞了。當然啦,我想我也有一定責任……我本來想帶你回你可愛的小房間,但是,你睡著了,你知道的……要穿過大廳,那里總是有很多人——最近格外多,愿圣光保佑他們!我不太想打擾你,睡得還舒服嗎,親愛的莎琳?” 莎琳口是心非地點點頭。 “哦不,別這樣,一定要告訴我,”她隔著睡袍,摸著莎琳凸起的肩胛骨,“感覺好點了嗎?” 莎琳點點頭。 “那就好,”她把水果面包牛奶之類的東西統統擺在莎琳面前,“先吃點東西?!?/br> “我的早課……” “哦,別在意?!?/br> 莎琳還是覺得嗓子疼,她問愛麗絲:“米拉……在隔離病區嗎?” 愛麗絲一臉驚恐,捂住了莎琳的嘴,一股咸魚味直沖腦門,幾近窒息。 “別提到那個名字,莎琳!投靠深淵的反叛者絕不會得到神的寬??!” 莎琳說不出話來。 愛麗絲拍了拍她:“莎琳,說實在的,我當時并不看好——對不起,你太心軟了,對付那些深淵物種不需要良心,你要拿起你的小木棍,打爆它們的狗頭?!?/br> 莎琳沒說話。 “別擔心,我會和老師們說一下,你先房間休息,我還要照顧幾個小朋友,”愛麗絲朝她眨了眨眼睛,“別擔心?!?/br> 莎琳已經不記得回到房間的具體細節了,她似乎只是吊著一口氣,然后撲在小床上,事情發生的太快了,半夢半醒之間,沒有人知道什么才是真實的,在信仰轟然崩塌之前,她愿意為幻想添磚加瓦,直到無法欺騙自己。 莎琳其實沒有抱怨教廷的資格。 她是誕生在疫區的孤兒。 在她小時候,深淵的裂隙悄然無息地出現在貍尾豆山谷邊陲,從中泄露出鋪天蓋地的黑色毒氣和無窮無盡的深淵生物,它們沒有理智,只有殺戮和嗜血。 在裂隙還未擴大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女人生不出孩子,只能生出一截巨大的器官或者是其他部位的肢體;老人們在街上走著走著,一頭栽倒,再無音響。瘟疫籠罩了整個小鎮,先是長出巨大的紫黑色水泡,然后膿腫潰爛,惡氣沖天,非死即殘。 人們在慌亂之間發動了女巫審判,一旦被認定為“魔女”,當即斬首,焚燒尸體。 但這一切都是徒勞。 焚尸爐日夜勞作,仍然來不及焚燒所有的尸體,就連墳地都人滿為患,人們只能把染病而死的尸體扔進河里,順流而下。 河水一度被堵塞,老鼠踩著尸體去對岸,皮毛油光發亮。 就在那時,深淵里的巨龍降臨人世,噴吐出污穢的火焰,把一切都焚作焦土。 居民如夢初醒,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在黃金之鷹抵達之后,教廷派來了援兵。 那時莎琳還小,但她還記得退魔之矢穿透迷霧,圣光點亮天際,讓黑暗無處遁形,如詩一般的詠唱構筑魔法的骨架,莎琳碧藍的眼睛里映出繁復而精致的法陣,璀璨的圣光傾瀉而下。 我也會死在這里嗎?莎琳躺在被深淵破壞的廢墟里,奄奄一息。 她沒有。 作為少數幸存者,她被送去了教廷,見到了傳說中的圣赦者。 他的名字由世間最美的語言打造,只有心懷信仰的人才能呼喚他,金色瞳仁里流淌著圣光,溫柔而悲憫,他衣著樸素,身上唯一的裝飾便是衣袍上的八芒星胸針。 ——他不是神的代行者,他是唯一的神。 他手持利刃,卻一塵不染。 莎琳看不清神的面容,卻能感受到神的光輝,她看到了戰火中的遺骸,瘟疫中的尸體,在更迭的朝代之間,唯有希望貫穿始終。 莎琳跪在他面前,眼淚撲簌落下。 “我愿尊您為唯一的神?!?/br> 莎琳做到了,她選擇留在教廷,莎琳也足夠幸運,有學習魔法的天賦。 雖然微弱,但總還有不是? 出于這個原因,她在教廷里的地位不算太低。 “莎琳也許會是未來的管理者?!?/br> 大家都這么說。 如果能為圣光貢獻一份榮耀,那再好不過。 莎琳也這么想。 盡管她已經過了相信神明和惡魔的年紀,她知道前者是僅僅是巨量魔力的掌控者,后者是來自深淵的生物,既沒有那么高貴也沒有那么低賤, 但她還是繼承了一些東西,比如說嫉惡如仇和睚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