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荊寒章上前,接過帕子認認真真地替晏行昱擦墨痕。 荊寒章自從腦袋受傷后,比之前還要好懂,晏行昱只要一看到他這個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晏行昱歪歪頭:“殿下,再來一次?” 荊寒章:“……” 作者有話要說:上床踹人,下床撩人。 晏行昱好記性 第91章 逼宮 晏行昱平日里記性不錯, 但就是對房事從來不長記性,荊寒章每回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兩人成日在王府里膩歪,外面卻在翻天覆地。 皇帝果然如同晏行昱所說, 自那日便昏睡不醒, 太醫診了無數回都診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能開一些溫養的方子。 二皇子前段時日已經被皇帝解禁, 還賞賜了不少好東西,讓已經心生退意的二皇子再次有了期望,只是還沒等他繼續籌謀,便受到了從宮中遞來的消息。 皇帝已經擬好詔書,傳位給瑞王。 二皇子當時就將信直接撕了個粉碎, 無論如何都不肯信,將自己關在房中許多日,最后終于徹底接受這個事實。 被逼到這個地步, 他甚至不知道罪魁禍首到底是瑞王還是晏行昱。 中秋夜,京都城暗流涌動,晏行昱卻在和荊寒章在葡萄架下分月餅吃,似乎京都城到底如何根本影響不到兩人。 時隔多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的晏為明來到了長淳王府。 荊寒章瞧見他, 抬手道:“來了,過來吃月餅?!?/br> 晏行昱在一旁皺著眉吃那甜膩的月餅,看起來有些不喜歡,但荊寒章說一定要和他分著吃完一個,這樣他們肯定團團圓圓永不分開。 晏為明勉強一笑,走到了晏行昱面前,聲音沙啞地喚了聲:“哥?!?/br> 晏行昱抬起頭:“嗯?怎么了?坐啊?!?/br> 晏為明眼圈通紅,茫然道:“以后你還是我哥嗎?” 晏行昱愣了一下。 自從晏行昱生辰那日和晏戟在書房談過后, 晏為明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根本不想去思考他們說話的內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逃避多日,他終于鼓足勇氣去問了晏戟。 晏戟沒有瞞他,將一切事情都告訴了他。 晏為明本來只覺得爹娘是因為他兄長的命格才會那般待他,沒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怖,他震驚不已,當場和晏戟吵了起來,隨后哭著跑出了相府。 晏行昱看了看晏為明左臉上隱約的巴掌印,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溫柔道:“我永遠是你哥?!?/br> 晏為明呆呆看了他半天,終于“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晏行昱哭笑不得,只好無奈地給他擦眼淚。 晏為明好一會才止住哭,他哽咽道:“我……我不要回去了,他打我?!?/br> 晏行昱和荊寒章差點笑出聲,見晏為明哭得這么兇,忙忍住了。 荊寒章吹了個口哨,道:“叛逆啊你這孩子,還離家出走了?!?/br> 晏行昱摸摸晏為明的腦袋:“不想回去也行,你在王府住幾日,冷靜冷靜好不好?” 晏為明委屈地點點腦袋,在晏行昱懷里蹭了一下。 安撫好晏為明,三個人又吃了月餅,賞了一會月,讓侍從帶晏為明去休息。 荊寒章走到晏行昱身邊,幽幽道:“你生辰那日,我父皇也打我了?!?/br> 晏行昱:“……” 晏行昱詫異道:“竟然?打了哪里?” 他忙伸手去摸荊寒章的臉,荊寒章添油加醋道:“就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掃我身上了,什么硯臺啊,大印啊,茶碗啊,什么亂七八糟的重東西都打著了?!?/br> 晏行昱:“……” 晏行昱一看到他這樣就知道是在胡說八道了,他也樂意和荊寒章玩,摸著他的臉,心疼地道:“那怎么辦呢,殿下想讓我幫你報復回來嗎?” 荊寒章:“……” 荊寒章本來想說幾句葷話的,被晏行昱這句徹底弄得笑了出來。 荊寒章只當他在開玩笑,但在暗處的封塵舟卻知道,晏行昱其實是認真的。 只要荊寒章說一聲“好”,晏行昱或許真的會將東西原封不動砸回皇帝身上去。 幾乎是在晏行昱的推波助瀾下,二皇子逼宮的計劃極其順利。 中秋夜后,天氣漸漸涼下來,晏行昱體弱,楓葉還沒紅完,他就穿上了厚衣裳,整日窩在院子里曬太陽。 二皇子逼宮當晚,荊寒章一身黑色獵衣,身形頎長,腰間懸著長劍,矮下身輕輕抱了抱晏行昱,道:“等我回來?!?/br> 入秋后晏行昱生了場大病,此時依然蔫蔫的,他縮在被子里,悶悶打了個噴嚏,握著荊寒章的手:“你不要冒進?!?/br> 荊寒章挑眉:“我是那種沖動的人?” “嗯?!标绦嘘乓稽c都不給他面子,直接點頭應了,“殿下很容易被激怒,這樣危險,也容易壞事?!?/br> 荊寒章正要哼他,就對上晏行昱似笑非笑的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這么容易就被挑起情緒來了。 長淳王有些尷尬,他咳了一聲,道:“好吧,我盡量注意,你好好待著,晚上不要忘了喝藥?!?/br> 晏行昱點點頭,帶著鼻音“嗯”了一聲。 荊寒章又叮囑他幾句,這才握著劍起身進宮了。 午后宮里便傳來陛下病危的消息,幾乎所有人都進了宮,荊寒章下馬到了太和殿外時,掃見外面跪了一群的嬪妃和皇子。 荊寒章上前對著殿門磕了個頭,才起身去尋在外殿的瑞王。 “他來了嗎?” 瑞王喝了一口茶,臉上也是難得肅然:“沒有,他若要逼宮,自然要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現在就過來,豈不是昭然若揭?” 荊寒章疑惑道:“他想找什么理由?” 瑞王若有所思。 黃昏后,皇宮烈火滾滾,禁軍已有一半受二皇子控制,二皇子帶著府兵沖入宮門,手中拿著印有皇后鳳印的制令,厲聲道:“瑞王勾結攝政王遺孤下毒暗害陛下,妄圖奪位,我奉皇后懿旨進宮救駕!” 宮門禁軍一愣,驚蟄衛幾乎是飛去尋在太和殿候著的晏沉晰。 晏沉晰又驚又怒,還未等他去宮門,禁軍已將人放了進來。 聽到門外隱約傳來的兵馬之聲,瑞王終于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太和殿已經點亮了燈,跪了一整日的妃嬪已經被皇后遣走,皇子也悉數不見。 皇帝寢殿中,安平將香點上,壯著膽子看了一眼躺在龍榻上形銷骨立的九五之尊。 皇帝睡了太久,整個人身上發出將死之人腐朽的氣息。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噩夢,在夢中,那個還是少年的攝政王將還是孩子的他高高舉起,朗聲笑道:“望小皇子平安順遂?!?/br> 少年將軍意氣風發,眉目間全是疏朗的笑意。 每回少年將軍從邊境歸來,總是第一個進宮來看他,給他送一些邊境尋來的小玩意;而臨走時,也總會摸著他的頭,道一句百說不厭的—— “望小皇子平安順遂?!?/br> 直到先皇駕崩,他被趕鴨子上架坐上了皇位,還稚嫩的臉龐一一掃過眾臣,最后落在那一身藍衫的青年身上。 那是他的義父。 攝政王沖他彎眸一笑。 再然后,他的義父以鐵血手腕權傾朝野,而逐漸長大的他生平第一次迷迷瞪瞪有了忌憚的念頭。 宮里伺候的大太監因怠慢小皇帝而犯了錯,被攝政王直接杖斃,讓他直接去挑自己最合眼緣的人在身邊伺候。 皇帝在數十個面容稚嫩的小太監中,隨意挑選了一個人。 他說自己名喚安平。 皇帝那時還傻乎乎地問:“為什么不叫平安呢?” 他喜歡攝政王每回對他說的“平安順遂”,而當時攝政王只是在一旁笑。 皇帝不知道的事,當時在場的所有太監,全都名喚“安平”。 攝政王是在提醒他,告誡他。 但皇帝并沒有瞧出來。 攝政王手把手地教他治國、打仗,幾乎他會的全都傾囊相授,皇帝也很努力地去學,但無意中還是聽到攝政王對旁人說。 “他心慈手軟,并非是當皇帝的性子啊?!?/br> 皇帝有些茫然。 這句話是說他,不配做皇帝嗎? 還是個少年的皇帝也是頭一次起了好勝之心,且這股氣一直延續了許多年。 等到攝政王的死訊從邊境傳來時,皇帝呆愣了好半天,才抱著那沾了血的血甲又哭又笑。 “你看,我冷血無情,手腕毒辣,連輔佐自己多年的義父都敢算計……”皇帝滿臉淚痕,“我難道不是當皇帝的料嗎?!” 但現在,已無人回答他。 皇帝總是心想,朝臣畏懼他,就連那高高在上的攝政王也被他踩在腳下,曝尸荒野,他難道做的還不夠好嗎? 直到年紀大了,朝堂之上各個都是心機極深的老狐貍,暗中結黨營私; 皇子們羽翼豐滿,惦記著他的皇位; 最可笑的是,他手中唯一能真正屬于他的,竟然是攝政王一手組建留給他的驚蟄衛。 恍惚間,攝政王最后一次出征前,留給皇帝的最后一句,并非是“平安順遂”,而是“等我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