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和瑞王聯手之事晏行昱也就在最開始的時候易容露了個面, 其余時候全是魚息在交涉,這養病的兩個月, 是晏行昱此生過的最安穩的日子。 有蟄衛悄無聲息地潛入七皇子府,單膝跪在晏行昱面前時,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過問過蟄衛之事的晏行昱罕見地呆怔了一下, 手中一支還未插進花瓶的蓮花從他手中落了下來。 晏行昱有些迷茫地看著他, 疑惑地問:“你……” 阿滿聽到動靜從外面走進來,就瞧見晏行昱正蹲在蟄衛面前,有些好奇地看著那人,眼中里全是無害純澈。 阿滿知道荊寒章不在府里, 晏行昱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他小心翼翼走過去,問:“公子,他有什么奇怪嗎?” 晏行昱抱著膝蓋, 手中那拿著一支荷花,手指輕輕轉動,他隨口道:“他是誰?為什么叫我大人?” 阿滿悚然一驚,就連跪在地上的蟄衛也愕然抬頭。 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的眼睛里瞧出了滿滿的恐懼和疑惑。 阿滿嚇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先讓蟄衛下去,抖著手將晏行昱扶起來,嘗試著道:“公子, 您……” 他還沒說完,晏行昱如夢初醒,“啊”了一聲,手中轉動的蓮花也陡然停止。 晏行昱呆呆地看著虛空,過了許久才輕聲道:“哦對,我還是名義上的攝政王世子?!?/br> 阿滿渾身冷汗直冒:“您是不是……” “我沒瘋?!标绦嘘艑⑹种械纳徎ú逶诨ㄆ坷?,心不在焉道,“我很好,應該是佛生根的藥效?!?/br> 阿滿卻不信這句話。 從兩年前他就覺得自家公子仿佛將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對待所有人冷血無情的攝政王世子,一個則是只對著荊寒章時才會出現的人畜無害的小鹿。 以前晏行昱能飛快切換自如,但那次從國師府回來后,晏行昱好像在不知不覺間想將自己徹底分裂。 他不想當那機關算盡滿手鮮血的攝政王世子,只想做幼時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鹿。 而現在,只是短短一個月,他竟然不記得一直在為他辦事的蟄衛了。 阿滿覺得膽戰心驚,給晏行昱換了茶后,忙不迭地去找魚息。 魚息正在磨藥,聞言藥杵一頓,才道:“沒事,他藥里有佛生根,會受一些影響,再喝些藥調理調理就好?!?/br> 聽到魚息這么說,阿滿這才放下心來。 荊寒章喜氣洋洋地去國師府,卻是怒氣沖沖地回來。 晏行昱坐在院子里一瓣一瓣地掰著蓮花瓣玩,看到他氣得不行的模樣,笑道:“怎么了?國師沒給測?” “不是?!鼻G寒章一屁股坐在晏行昱對面,悶悶道,“他說良辰吉日要到兩個月后,誰能等兩個月???” 晏行昱安撫他:“成親禮只是個過場而已,殿下不必執著的?!?/br> 荊寒章把桌子上掰下來的蓮花瓣胡亂撥弄著,一陣辣手摧花后,哼唧道:“我想早日把你變成我的?!?/br> 晏行昱聽著悶聲一笑,柔聲道:“我現在住在殿下府上,吃穿用度皆是殿下的,就算不成親,我也早已是你的了?!?/br> 荊寒章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著頭辣手摧花,默不作聲。 晏行昱不知道荊寒章在生什么悶氣,歪頭看看他。 荊寒章在晏行昱的注視下,覺得自己就是個被色心蒙蔽的登徒子,滿腦子都是齷齪的心思,就該去抄佛經靜靜心! 荊寒章深吸一口氣,沒再多說這個,他看到晏行昱手指上全是紅色的花汁,認真地拿起帕子來給他擦手。 晏行昱眼眸都彎起來了,認真看著荊寒章給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被摩挲過的地方莫名地發熱。 就在晏行昱在思考這到底是什么感覺的時候,荊寒章掀開了他的袖子,皺著眉頭捏了他空無一物的手腕一下。 “你的弩呢?” 晏行昱眨了一下眼睛:“什么?” 荊寒章把他袖子撩到了手肘,有些奇怪道:“你不是平日里都會在手腕上戴弩嗎?” 晏行昱疑惑地看著他,似乎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好一會他才“啊”的一聲,笑著道:“夏天衣衫太單薄,很容易被發現,我就換了?!?/br> 荊寒章不知怎么有種不好的預感,忙追問:“換成什么了?” 晏行昱道:“發冠里有淬了毒的針?!?/br> 荊寒章朝他伸出手,道:“給我看看?!?/br> 晏行昱笑得去握他的手,道:“毒針有什么好看的,殿下若是有閑情,不如再多練幾張字帖吧?!?/br> 荊寒章起先痊愈時,對讀書練字十分新鮮,腦袋好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在晏行昱的指導下練字看書,但只是短短半個月,新鮮期一過,七殿下就開始想法設法地逃避。 ——若不是晏行昱教他,他指不定會像以前那樣偷偷縱馬跑出去玩。 荊寒章一聽到要練字帖,眉頭緊皺:“我不想練?!?/br> 晏行昱也不生氣,只是垂著眸將盒子里寫好的字帖拿出來,輕聲道:“那行昱專門為殿下寫的字帖就無用了,還是燒了吧?!?/br> 一聽到是為自己特意寫的,荊寒章立刻精神抖擻,一把奪過來,道:“練,馬上就練,練一百張?!?/br> 晏行昱:“……” 荊寒章說練就練,吭哧吭哧寫了一會,又開始蔫了,他咬著筆糾結半天,看向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磨墨的晏行昱,小聲道:“行昱?!?/br> 晏行昱:“嗯?” “我現在傷勢好得差不多了?!鼻G寒章咳了一聲,故作強勢道,“反正我們很快就成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晏行昱詫異看他:“我不是正在和殿下一起住嗎?” 荊寒章悄摸摸道:“是睡在一起?!?/br> 在獵宮的時候他們都是睡在同一間房,但荊寒章腦袋受傷,晏行昱又很快被魚息治療心疾,一來二去,兩人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同床共枕了。 荊寒章本來覺得自己提出來不在意這個的晏行昱會直接答應,沒想到晏行昱猶豫了一下,道:“我因佛生根的藥性,這段時日總是做噩夢,有時候還會夢囈,怕吵到殿下?!?/br> 荊寒章哼道:“你殿下不怕吵?!?/br> 晏行昱還是很為難,荊寒章也不好緊逼,否則這狼子野心也太昭然若揭了。 入夜后,兩人分開去入睡。 荊寒章在榻上干瞪眼躺到了半夜,夜幕靜謐,直到三更天的梆子聲響了,他才從床上一躍而起,披著衣衫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晏行昱的房間。 白日里晏行昱的行為舉止還是太奇怪了,又聽說晚上會做噩夢,荊寒章怎么都放不下,索性來瞧瞧。 他悄悄潛入房間,因為傷勢緣故荊寒章好幾個月沒有練武,身手有些退步,從窗戶翻進去還差點整個拍在地上,好險手撐住了,只發出微弱的聲音。 晏行昱一向淺眠,哪怕是這么微弱的聲音也早該驚醒了,但荊寒章踮著腳尖潛入床幔,發現晏行昱睡得正熟。 他披散著發,發冠被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袍,手腕上空無一物。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那個渾身長滿刺連睡覺都不肯放松警惕的鹿竟然將所有暗器都卸了下來,安穩入睡。 荊寒章坐在一旁映著外面的燭火看著晏行昱,察覺到他的確睡得很熟,正要安心地離開,一直安安靜靜的晏行昱卻突然掙扎了一下,手胡亂在一旁亂抓。 荊寒章嚇了一跳,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行昱?” 晏行昱夢囈道:“殿下?!?/br> 荊寒章:“我在我在,我在呢?!?/br> 晏行昱緊緊握住他的手,喃喃道:“殿下救我?!?/br> 荊寒章被這聲無意識的求救弄得一愣,好一會才伸手將不斷掙扎的晏行昱抱在懷里,輕聲道:“好,我來了?!?/br> 話雖然這么說著,荊寒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第二日起來時,荊寒章試探性地問晏行昱晚上做了什么噩夢。 晏行昱歪頭想了想,道:“不記得了?!?/br> 他的確不記得了,但那一聲聲凄切的“殿下救我”卻像是一根針似的扎在了荊寒章心里,怎么都拔不掉。 荊寒章不放心地問了句:“你從沒有騙過我,對不對?” 晏行昱本能地點點頭,奇怪地看著他:“我怎么會騙殿下?” “那你瞞了我什么嗎?” 晏行昱想了半天,好像自己也不太確定地說:“行昱……沒有瞞殿下什么?!?/br> 他說完,自己都擰起了眉頭。 晏行昱好像真的不會對他撒謊,荊寒章猶豫半天,見他看起來似乎很頭痛的樣子,輕聲哄他:“好,是我多問了。今日睡飽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泛舟?” 晏行昱這才不去多想,點頭:“好,殿下是不是要和瑞王一起有事相商,我去合適嗎?”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荊寒章給他披上外袍,光明正大地拉著他的手往外跑,道,“反正你我最后都是要成親的,我大哥也是你大哥,不要拘謹?!?/br> 晏行昱跟著他后面跑,聞言笑了起來,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飾的愉悅。 和荊寒章在一起的每時每刻,晏行昱好像都無比開心。 兩人一路乘著馬車去了和瑞王約定好的畫舫。 之前荊寒章讓瑞王查了些東西,瑞王查了多日才有了些端倪,本來愁眉苦臉地坐在那等著荊寒章,一抬頭就瞧見他攜家帶口地過來,臉都綠了。 荊寒章裝作沒看到哥哥難看的臉色,拉著晏行昱到他身邊,道:“大哥?!?/br> 他晃了晃手,晏行昱猶豫一下,也跟著喊:“大哥?!?/br> 瑞王:“……” 瑞王唇角抽動,雖說知道了皇帝賜婚的事,但私底下突然一個不相熟的人喚自己大哥,還是有些別扭。 瑞王含糊道:“嗯,好,坐下吧?!?/br> 荊寒章拉著晏行昱坐下,眼睛拼命地瞪著瑞王,給他使眼色。 瑞王滿臉疑惑,只好開口問:“怎么了這是?” 腦子本來就傻,現在眼睛不會也壞了吧? 人傻眼瞎的荊寒章哼道:“行昱都叫你大哥了,您不給個改口禮是不是不太好???” 瑞王:“……” 這對鴛鴦是專門來坑哥哥大禮的嗎?! 第76章 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