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封塵舟!”二皇子死死握著扶手,恨不得將人挫骨揚灰。 他在京都城步步為營多年,沒想到竟然栽到了封塵舟手里。 不對。 二皇子握緊的拳頭突然松了下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他不是敗給封塵舟,而是敗給了貪婪。 玄玉令誰都想得到,若他沒有動過收服所有蟄衛的念頭,就該在封塵舟來投靠他之前直接殺了他,而不是被那一閃而過的欲望cao控。 一步錯,步步錯。 電光火石間,二皇子突然回想起前幾日那病懨懨的美人溫溫柔柔朝他笑著時的模樣,以及那句…… “我倒是有一樣大禮要送給二殿下?!?/br> 二皇子陡然間出了一身冷汗。 二皇子雖不信封塵舟,但卻敗給了想得到玄玉令的貪婪。 晏行昱比他聰明,封塵舟哪怕臣服與他,但所說的話,他卻依然一個字都不信。 封塵舟就是一匹惡狼,哪怕被馴服,但還是會尋著機會反咬主人一口。 晏行昱哄著荊寒章睡著后,孤身一人在外室守著,手中漫不經心地看著一沓信。 他周身被暖光燭火籠罩,仿佛螢火般輕輕一碰就散成碎光。 封青齡悄無聲息地避開侍從潛進來,沒等晏行昱開口就直直跪在地上,額頭伏地,艱難道:“望公子網開一面,饒我兄長一命?!?/br> 晏行昱輕輕伸出一指豎在唇邊,輕柔道:“噓,別吵醒了殿下?!?/br> 封青齡曾被晏行昱吩咐著去查皇帝安排女人給七殿下是想教什么,知道這個冷血無情的少年只有在對待荊寒章時才會露出溫柔的一面,當即壓低了聲音:“公子恕罪?!?/br> 晏行昱細聽內室并沒有聲音,才垂著眸對封青齡說:“你兄長陰奉陽違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知道為什么我每次都容忍他嗎?” 封青齡訥訥道:“青齡不知?!?/br> “因為他有趣?!标绦嘘趴赐暌环庑?,隨手將信丟給封青齡,輕聲道,“一臣不事二主,而你哥哥呢?” 封青齡將信攤開,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字,渾身冷汗都要下來了。 “我讓他去二皇子處假意投誠,借暗殺瑞王之事將玄玉令栽贓給二皇子?!标绦嘘怕曇粼絹碓捷p柔,封青齡卻越來越驚恐,“你看他是如何做的?” 晏行昱繼續看其他的信,一邊看一邊心不在焉道:“他知道殿下是我的軟肋,假意答應我,背地里卻和晏戟聯手想要借二皇子的名義暗殺殿下?!?/br> 封青齡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殿下一死,二皇子下馬,瑞王也會自此一蹶不振,一舉三得?!标绦嘘攀种篙p輕敲了敲桌子,淡淡道,“晏戟是為了扶我奪位,而你兄長是為了什么?” 封青齡訥訥道:“他是……” “他是為了好玩啊?!标绦嘘鸥┫律?,認真地看著封青齡,眸中帶著點笑意,“他之前是惡狼,現在是瘋狗。青齡,你兄長很有趣,他看似臣服我,卻至始至終都沒有被馴服?!?/br> 晏行昱說著,優雅交疊著雙腿,似笑非笑道:“而就是這樣的人,才好玩?!?/br> 封青齡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晏行昱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反話。 “我不會輕易殺了他的?!标绦嘘诺?,“我說留著他,就會留著他?!?/br> 封青齡將手中的紙緊緊握住,許久后才艱難道:“您……就不想做皇帝嗎?” 晏行昱繼續看著信,聞言嗤笑一聲:“對我來說,那并不是皇位,而是監牢?!?/br> “你說?!标绦嘘挪恢趺赐蝗粊砹伺d致,饒有興致地問封青齡,“鳥兒羽翼未豐時被囚禁在鳥籠中,若是有一日他會飛了,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封青齡愣了一下,才試探著道:“飛走?” “不,不不?!标绦嘘艑⒙曇魤旱?,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魅惑,他輕輕一眨眼,柔聲道,“傻姑娘,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將當年囚禁他的人也關進鳥籠里啊?!?/br> 封青齡愕然看他,明明已經開春,她卻覺得一股比冬日落雪還要冰冷的寒意緩慢爬上他的后心。 就在這時,內室傳來荊寒章的聲音,似乎是在喊鹿。 方才還在滿身陰郁之氣的晏行昱立刻起身,噠噠噠跑到了內室,聲音輕柔:“我來啦?!?/br> 封青齡:“……” 迷迷瞪瞪的荊寒章將平日里的所有羞怯都拋之腦后,一門心思只知道跟著本心走。 他拉著晏行昱的手,輕輕在掌心捏了捏,眼睛直勾勾看著晏行昱。 封塵舟曾經也用這種眼神看過晏行昱,當時的晏行昱只溫柔回了一句話。 “你若再這樣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br> 但荊寒章這樣看他,以往從來都是直白坦蕩的晏行昱竟然莫名有些臉紅,他垂著眸盯著荊寒章的手指看,不知怎么不想抬頭去直視荊寒章。 荊寒章看不到晏行昱的臉,有些不滿地捏捏晏行昱的手,含糊道:“我想看你?!?/br> 晏行昱只好抬起頭,讓荊寒章看。 之前荊寒章害羞躲避的時候,晏行昱卻窮追猛打,打得荊寒章丟盔棄甲,狼狽非常; 現在荊寒章因為腦子受傷,來不及細想多少,反過來這么直白地對待晏行昱,晏行昱竟然也反過來想要拼命躲避。 荊寒章看他看個不停,好像能看一整晚,最后將晏行昱看得恨不得把頭埋在衣襟里。 荊寒章再傻也看出來了晏行昱不想自己這么直白地看他,見他都要躲到床底下去了,只好說:“那我不看你了?!?/br> 晏行昱正要松一口氣,就聽到荊寒章說:“那你親親殿下我吧?!?/br> 晏行昱:“……” 天道好輪回。 第73章 瘋狂 我是誰??? 荊寒章昏昏沉沉好幾日, 直到即將回京時,意識和記憶才終于恢復了一點。 因為荊寒章受傷、二皇子疑似謀害兄弟,皇帝又驚又怒, 發作二皇子后也病倒了, 這場春獵草草收場, 很快便歸了京。 歸京路上,荊寒章在睡覺, 晏行昱在看佛經,無意中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 晏行昱似乎猜到了什么,輕輕撩開車簾, 正好對上晏沉晰的視線。 “兄長?!标绦嘘蓬h首行禮。 晏沉晰低聲道:“晏相讓我給你帶句話?!?/br> 晏行昱:“他說什么?” “他讓你歸京后去國師府一趟?!?/br> 晏行昱笑了笑, 道:“好,我知道了?!?/br> 他早已猜到此次獵場刺殺和晏戟脫不了關系,封塵舟口中沒一句真話,但他若是真的和晏戟這只老狐貍聯手, 恐怕也只有被利用的份。 晏行昱將簾子放下,慢條斯理地將披散的發挽到發冠上,開始思考封塵舟那日所說的“刺殺之事是個意外”到底是不是假話了。 荊寒章被吵醒了,他含糊地張開眼睛, 道:“行昱?” 晏行昱忙欺身過去:“殿下?!?/br> 荊寒章好像聽到了晏沉晰的話,眉頭皺得死緊:“歸京后你要回家嗎?” 晏行昱點點頭:“是啊?!?/br> 荊寒章眉頭都要皺成兩個點了,他現在清醒了些,連帶著口是心非也回來了點,他說:“哼?!?/br> 晏行昱:“……” 晏行昱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眨了眨眼睛,補充道:“殿下在哪兒,哪兒就是我家?!?/br> 荊寒章:“……” 荊寒章呆了一下, 反應過來晏行昱的話,才舒展眉頭笑開了,他小小聲說:“那你殿下把剛才那個‘哼’收回來?!?/br> 晏行昱聞言,也跟著笑了起來。 荊寒章清醒了不少,他坐了起來靠在軟枕上,朝晏行昱伸出手,晏行昱屈膝上前,卻不敢再像以前往他身上撲,反而蜷著身子趴在荊寒章膝蓋上。 荊寒章有些不滿,但也知道自己腦袋這個德行,也不能“教”什么了,只好瞪著晏行昱。 晏行昱被他熾熱的眼神看得臉紅,扯著佛經佯作認真地看,來躲避荊寒章的視線。 荊寒章見瞪他無果,只好將視線落在那佛經上。 掃了一眼,荊寒章突然一怔,蹙眉將那佛經扯了過來。 晏行昱疑惑地仰頭看他。 荊寒章拿著佛經低頭瞥了一眼,神色越來越古怪。 晏行昱問:“怎么了?” 荊寒章指著佛經,不太確定地道:“我好像……能看懂了?” 晏行昱一怔,忙從他膝蓋上爬起來,湊上前指著佛經上一個極其復雜的字:“這個是什么?” 荊寒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之前又沒學過,哪里知道這么復雜的,我就是……這幾個字……” 荊寒章隨便點了幾個,道:“以前在我眼里,雖然知道這幾個字的意思,但讀寫要么缺筆劃要么直接漏了看,但現在……” 他好像重新找回了兩年前借用晏行昱的身體看書時的感覺。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不再像是會動的蟲子爬來爬去,反而安安分分待在原地,沒有半分變化。 晏行昱眼睛都睜大了,又抬手寫了三個字:“這幾個字呢?” “你傻啊?!鄙蒂赓獾那G寒章終于逮到機會說別人傻了,他哼了一聲,雙手環臂,得意得不行,“晏、行、昱。你殿下最會寫的字就是這三個了?!?/br> 晏行昱:“……” 明明是十分簡單的話,晏行昱卻心口急速跳動,臉頰一陣發燙,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 ——他好像被荊寒章傳染了害羞的毛病。 荊寒章說完,不知道晏行昱為什么突然不吭聲了,抬手戳了戳他的發冠,疑惑道:“怎么了?” 晏行昱低垂著頭,含糊道:“沒什么,替殿下高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