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荊寒章這些年從邊境讓人送來了不少小玩意,每回送來都必定夾雜一封龍飛鳳舞、只有晏行昱才能看懂的信。 他不怎么會寫甜言蜜語,更不會作什么詩詞歌賦,只好將邊境的趣事認真寫下來給晏行昱看,盡量想逗他開心。 這兩年荊寒章寄了無數封,但卻沒等到晏行昱一封回應。 久而久之,荊寒章都開始懷疑晏行昱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他,還暗自傷心了好久。 “太遠了?!标绦嘘畔肓讼?,認真道,“我想和殿下說得太多,但怕您認不得字?!?/br> 荊寒章有些別扭,小聲嘀咕:“那也不能一封不寫啊?!?/br> 晏行昱怕他傷心,伸出手指去勾荊寒章的手,眸子彎彎,柔聲說:“下次我一定天天給殿下寫?!?/br> 荊寒章意外好哄,晏行昱隨口一句話就把他哄得心花怒放。 “你殿下再也不走了?!鼻G寒章雙手環臂,囂張得很,“往后我哪兒都不去,就在京都城待著,誰趕也不走?!?/br> 晏行昱一直沒什么光亮的眸子猛地亮了起來,但很快就想起來,道:“那三月春獵,殿下不是還要離京?” 他說著,看起來有些失落。 “離京就離京唄,反正也不遠?!鼻G寒章正在想著等會去找魚息放血的事,頗有點心不在焉,隨口道,“反正我走哪都要把你帶去哪兒?!?/br> 晏行昱這下徹底愣住了,他急忙拽著荊寒章,似乎想讓他再說一遍這對他來說如千斤重的承諾,但又覺得這樣太過無理取鬧,急得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荊寒章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而且獵場離京都城也不遠,半日路程,晏行昱的身子雖差,但不至于連馬車都不能坐。 “你就等著看你殿下大發神威吧?!?/br> 荊寒章在西北歷練多年,身手早已不是兩年前在巡防營那種小打小鬧能比得過的,他仿佛孔雀開屏似的,頭都快仰到天上去了,哼哼著:“春獵的時候,看你殿下橫掃千軍,給你打一堆鹿回來?!?/br> 晏行昱:“……” 第63章 塞人 殿下可以教我。 晏行昱和他強撐著精神說了一會話, 荊寒章見他好像隨時都能睡去,也不舍得再為難他,將他扶著躺下。 “睡吧?!?/br> 晏行昱含糊道:“好?!?/br> 和兩年前的警惕不一樣, 晏行昱幾乎是閉上眼睛就陷入了沉睡。 荊寒章越來越擔心, 為他掖了掖被子, 皺著眉去尋魚息。 只是當他同意可以放血取佛生根時,兩年前一直想方設法要取他血的魚息卻又不肯了。 荊寒章都懵了, 恨不得把魚息拽起來晃:“怎么沒用?你之前說有用的?!” 魚息死死咬著牙,像是在克制著什么,他艱難道:“那都兩年前的事了, 我這段時間又研究了一遍藥方, 摻在人血的佛生根根本無法入藥?!?/br> 他的反應很奇怪,不像是放血無用,反倒像是……被人威脅過不敢去放荊寒章的血。 荊寒章茫然看他半晌,一時間分辨不出來魚息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明明已經說好了, 怎么突然就沒用了呢? 若是他的血都沒用,晏行昱的心疾……要怎么才能治好? 荊寒章頭一回產生了從腳底生起蔓延至全身的的徹骨寒意。 只是沒等他思考好法子,瑞王派人來叫他過去,說是大理寺的監牢深處發現了密道。 此事倒也算戲劇, 在京都城到處攪混水的蟄衛主人這兩年來算計了不少人,有二皇子的,也有瑞王的,其中禮部侍郎以徇私枉法罪被拉下馬,常蕭更是被連帶著下了大獄。 常蕭是京都城有名的紈绔,之前是和晏為明一起縱橫京城,之后小蠢貨晏為明不知道怎么突然發了醒,竟然不再和他們廝混, 反倒收拾東西去太學用功去了。 常蕭不學無術,沉迷美色,當年就連丞相公子都敢惦記,哪怕父親是禮部侍郎也架不住他這么作死。 常蕭入獄后,喊冤多日最后深覺無望,整日哭著喊著拿腦袋往墻上撞。 常蕭的腦袋是實心的,但墻確實空心的,他想死卻又慫,不敢撞實,活像是在敲木魚。 哐哐撞了半天,獄丞被煩得不行,過來查看時才聽到聲音不對。 叫人過來一查,才發現大理寺監牢深處竟然有通往外面的密道。 而常蕭所在的監牢,正是兩年前封塵舟為躲避那傳聞中的“無妄之災”而待了一月的地方。 荊寒章一聽,立刻出府跟著瑞王前去大理寺。 他現在終于知道當年的封塵舟是如何偷跑出去偷玄玉令的了,而最可笑的是,當時他還賊喊捉賊,故意尋了個死士和假的玄玉令,騙過了所有人。 荊寒章越想越氣,拳頭都硬了。 瑞王已經查探過監牢密道,的確能通往大理寺外面而不被人發覺。 荊寒章立刻帶著從西北帶來的侍從沖去了封府。 封府一片大火,只留下一具封塵舟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身。 荊寒章眸子沉沉地看著,一旁的侍從道:“殿下,這……封大人是畏罪自殺了?” “自殺個鬼!”荊寒章臉色難看,“他若是個事情敗漏就嚇得自殺的性子,怎么可能會有膽子在大理寺挖密道?!他肯定沒死,去下緝拿令,翻遍京都城也要把他找出來!” “是!” 這一夜鬧得人心惶惶,荊寒章在大理寺忙活了半夜,才有些疲憊地回了府。 晏行昱依然抱著他的衣裳在熟睡,荊寒章坐在那陪了一會,才起身回了自己的臥房。 他狼子野心還沒那么昭然,既然都把晏行昱拐到府里了,也沒有得寸進尺想要同床共枕。 荊寒章安慰自己,此事還得循序漸進,要是嚇到了有心疾的晏行昱,可就不好了。 荊寒章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去了隔壁的廂房,剛推門進去就嗅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他皺著眉走進去,掃見房中竟然還燃著香,一縷白煙直直飄上,到了半空緩緩散開,一點點彌漫在房中。 “來人?!?/br> 很快,有侍從前來。 荊寒章指著那香:“這是誰點的?” 侍從道:“陛下派來的人怕殿下認床,特點了安神香?!?/br> 荊寒章都被氣笑了,還認床,皇帝還把他當三歲孩童嗎?! 他不耐煩道:“給我搬下去?!?/br> 侍從忙稱是。 沒一會,香爐被搬了出去,荊寒章把窗戶打開散了一會氣,這才感覺好受些。 他小聲嘀咕:“什么鬼香,一股子膩味,還沒……” 還沒晏行昱身上的藥香好聞,安哪門子神? 荊寒章想著,收拾一番,皺眉上了塌。 到了夜半三更,昏昏沉沉間,荊寒章終于知道那香是做什么的了。 他渾身燥熱,熱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幾乎把身上的褻衣浸濕了,荊寒章艱難清醒過來,嗓子干澀,撐著身子坐起來叫人。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有人舉著燭火而來。 荊寒章還以為是侍衛,正想叫他為自己準備熱水沐浴,一偏頭就對上一張美艷的臉龐。 一身單薄衣衫的女人沐浴在燭火下,眸子含水看著荊寒章。 荊寒章一怔。 那女子身形款款走到榻邊,微微一福身,吐氣如蘭:“殿下?!?/br> 荊寒章冷冷看她:“你是何人?” 女子還未說話,侍衛后腳已經跑了進來,匆匆跪地,道:“殿下,這是宮里送來的通房侍婢,陛下說殿下年紀不小了,也……也該通些事了?!?/br> 知曉是皇帝送來的,荊寒章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他死死咬著牙,盡量控制著自己不要拿劍將面前的人砍了。 他冷冷道:“本殿下不需要人教,滾出去?!?/br> 女子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侍衛有些為難:“但是陛下吩咐……” 荊寒章視線陰鷙,漠然道:“你是想活著明日向父皇復命,還是今晚直接死在這里?我在西北兩年,并不是整日吃沙子玩的?!?/br> 侍從悚然一驚,立刻伏地:“屬下……屬下知罪?!?/br> “把她帶走?!?/br> 荊寒章閉了閉眼,他大概知道了身上的燥熱并非是正常的欲望,一時半會消不下去,抬手揉了揉眉心,低聲吩咐道:“備些冷水來?!?/br> “是?!?/br> 荊寒章又道:“今晚之事,不要告知任何人?!?/br> 侍衛猶豫一瞬,對上荊寒章全是殺意的冰冷眼眸,忙低頭:“遵命?!?/br> 很快,冷水備好,荊寒章面無表情,心里罵罵咧咧地脫衣沐浴。 那香也不知加了什么催情的藥,荊寒章在冷水里泡到了半夜,才堪堪將身上的燥熱壓下去。 翌日一早,荊寒章沉著臉進宮,將那哭哭啼啼的女人送還了回去。 荊寒章歸京,皇帝十分高興,這兩日賞了他不少東西,那個絕美的女人也是賞賜之一。 只是沒想到,荊寒章什么都收了,唯一沒收美人。 因為兩年前的那場驚嚇,皇帝身子骨弱了不少,他被荊寒章氣得心口悶,蹙眉道:“只是一個通房侍婢,教你知知事有什么不好?” 他說著,又開始數落:“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年就要及冠,那封家姑娘的確是個……” 皇帝還沒夸完封青齡,荊寒章就哼笑了一聲,懶洋洋道:“父皇有所不知,封塵舟昨日因私挖大理寺監牢密道,且還疑似逃獄去偷盜攝政王府玄玉令,已經畏罪潛逃。封家早就爛了,您還想著將封青齡指給我,好啊,您讓驚蟄衛去找封青齡,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荊寒章來得太早,皇帝才剛起并未上朝,并不知道昨晚瑞王和荊寒章在大理寺查到半夜的事,他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你是說,當年偷盜玄玉令之事……是封塵舟?” “是啊?!鼻G寒章雙手環臂,晃蕩著腿,“封塵舟昨晚已經假死逃了,父皇最好讓驚蟄衛快點去捉人,抓到了他也許能順蔓摸瓜,知曉蟄伏在京都城的蟄衛主人到底是誰?!?/br> 皇帝臉色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