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晏行昱呆呆的:“???” 荊寒章“嘖”了一聲:“你說了這么膽大妄為的話你殿下都沒生氣,你難道不要拿著這個字據恃寵而驕一下,提一些無禮的要求嗎?” “比如要金錁子什么的?!?/br> 晏行昱搖搖頭:“若要查當年舊時,肯定是需要銀子的,金錁子殿下留著辦事用?!?/br> 荊寒章直接笑了出來,當即也不逗他數了,將那一盒金錁子遞給晏行昱,倨傲道:“我從不缺錢。拿著,你殿下給你的厭勝錢?!?/br> 晏行昱還沒來得及對這句“從不缺錢”表示嫉妒,低頭看了看就發現一堆金錁子的底下,果然有用紅繩串著的一小串厭勝錢。 他第一次收到厭勝錢,拿起來看了看,發現一面鑄著桃花的鏤空紋,另一面有六個字——厭邪祟,集如意。 荊寒章見他臉上掩飾不住的歡喜:“喜歡嗎?” 晏行昱點頭:“喜歡的?!?/br> 荊寒章也跟著開心。 晏行昱高興地將厭勝錢收起來后,才“啊”了一聲,疑惑道:“可是殿下……” 荊寒章挑眉:“嗯?” 晏行昱:“我就是邪祟啊?!?/br> 荊寒章:“……” 晏行昱擺弄著厭勝錢,低著頭不敢看荊寒章的反應。 他是整個京都城人盡皆知的大兇之煞,幼時在離京之前,曾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是邪祟,讓他滾出京都城。 原本荊寒章在京都城好好待著,這么多年都沒遇到什么古怪的事。 而晏行昱一從寒若寺回來沒幾天,兩人就見鬼似的互換了魂魄,擱了誰,都會覺得是他晏行昱這個邪祟在作怪。 若是沒認出來荊寒章是他幼時救命哥哥之前,晏行昱根本不會在意他的任何想法。 認出來之后,晏行昱就有些難過了,他怕荊寒章也把他當成邪祟。 晏行昱正自顧自緊張著,就看到荊寒章伸出一只手遞到他眼前。 晏行昱茫然抬頭。 荊寒章氣沖沖地道:“不想要我的厭勝錢就直接說,不用這么拐彎抹角!還給我,讓你那什么大哥二哥送你去?!?/br> 晏行昱:“……” “氣死我了?!?/br> 荊寒章心想,但又礙著自己親手立的字據不能生氣,只好雙手環臂,琢磨著什么時候“哼”一聲來加強自己的怒火程度。 晏行昱立刻說:“我要的我要的!” 他緊緊拽住那一串厭勝錢,抿著唇小聲說:“我就算死了,也會把這些錢帶進棺材的?!?/br> 他表示自己喜歡這串厭勝錢的決心,本來已經打算“哼”的荊寒章不知怎么突然就不舍得生氣了。 他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 荊寒章眉頭皺著,道:“你還有事瞞著我嗎?” 晏行昱“???”了一聲,見他沒打算搶回厭勝錢,才松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隨口道:“沒有啊?!?/br> “真的?” 晏行昱:“比金錁子還真?!?/br> 第40章 四年 雪下得極大。 江南少雪, 歸京后又因輪椅從未在大雪天出過門,到了荊寒章這具身體,他便沒了什么顧忌。 晏行昱撐著傘, 緩步走出相府。 兩人好些日子沒有互換, 攝政王府丟失寶物一事雖然明面上因為七皇子的怠慢玩鬧而不了了之, 但晏行昱知道,驚蟄衛肯定還在秘密調查此事。 荊寒章做事向來毫無章法, 晏行昱行事說話也不必有太多顧忌,出相府后,直接去了一條街的攝政王府。 攝政王府早已衰敗, 只有一個老管家還在打理, 晏行昱也沒帶侍從,孤身進了那座冷清的王府。 那府邸極大,四處井井有條,晏行昱撐著傘轉了一圈, 并未發現什么,最后百無聊賴地在前院的葡萄架下站定。 他將傘放下,微微仰頭看著滿天飛揚的大雪,葡萄枝仿佛一張巨大的大網, 將他牢牢困在其中。 晏行昱站在那看了很久,久到身上再次落滿了一層雪,才被一聲蒼老的聲音喚回神。 “你是誰???” 晏行昱這才微微垂頭,將發間的雪隨手撥開,再次撐起傘,將頭頂的“蜘網”隔絕住,他笑了笑,又是雍容優雅的天潢貴胄。 站在不遠處臺階上喚他的是一個蒼老的老人, 他大概眼神有些不濟,眼睛瞇著瞧了半天都沒認出荊寒章那張臉來。 晏行昱見他未撐傘,抬步走過去,將傘罩在老人頭頂,為他遮擋住漫天大雪。 老人看了他半天,又問:“你是誰???怎么在這里?” 他渾濁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抹光亮,著急地問:“是王爺凱旋了嗎?!” 晏行昱一怔。 老人記性有些不好了,孤身守在這座王府中,盡忠盡職地打理,為的就是有一朝一日攝政王凱旋。 攝政王已經死了十幾年,這些年每當有人來王府時,他都會覺得是人來告知王爺歸京了,歡喜的不行。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晏行昱對上他滿是期翼的眼睛,不知怎么突然就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 老人身上已經有了衰亡之氣,許是撐不過這個冬日了。 晏行昱只能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柔聲道:“他會回來的?!?/br> 老人恍惚記得這些年來王府的人,每次聽到他說這句話時,要么是嗤之一笑,要么是告訴他王爺已戰死沙場,不會歸京了,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說這個。 老人的眼睛更亮了,仿佛稚童似的顫抖著握緊晏行昱的手,喃喃重復:“王爺會回來的,他定會回來的?!?/br> 老人的手干枯全是褶皺,仿佛枯枝似的,晏行昱也沒覺得排斥,反而將力道放輕,唯恐握疼了他。 老人許多年沒同人交談了,拽著晏行昱不愿讓他走,晏行昱只好扶著他送他進了房。 十幾年前那場仗,攝政王雖然戰死沙場,卻也因為他的死才會讓三軍大捷,皇帝不會虧待功臣,攝政王府的日用東西從來都未曾短缺過。 只是晏行昱一進了那老人居住的偏院,發現這么冷的天,他竟然在燒黑炭。 晏行昱看著滿屋子濃烈的味道和隱約的煙霧,蹙眉道:“宮中沒送來銀炭嗎?” 老人正在抖著手給他泡茶,聞言高興地點頭:“送了,那些得留著王爺回來燒?!?/br> 晏行昱一怔。 老人心情很好,蒼老的臉上全是皺巴巴的笑容,他將熱茶遞給晏行昱,問他:“您是哪位貴人???” 晏行昱把他扶著坐下,笑著搖頭:“我不是什么貴人?!?/br> 老人卻不信,但也沒有多問,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晏行昱,好半天,才突然說:“你笑起來真像王妃?!?/br> 晏行昱捏著杯子的手一頓,微微偏頭:“嗯?王妃?” 老人笑道:“我們王妃可是京都城聞名的美人閨秀呢,連晏丞相都曾上門提過親,只是不知怎么最后卻嫁給了當時朝不保夕的王爺?!?/br> 晏行昱凝眸聽著,聞言笑了下:“王爺王妃定是伉儷情深?!?/br> “是啊是啊?!崩先嗣Σ坏攸c頭,有些傷心地喃喃道,“當年王爺死訊傳入京都城后,王妃悲痛欲絕難產而……” 他說完自己都一愣,似乎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么。 晏行昱見他拼命回想,怕他會傷心,柔聲問:“晏丞相也和王妃相識嗎?” 老人這才放棄了回想,道:“是啊,他們是青梅竹馬,也因王妃之事,丞相和王爺水火不容,在朝堂上都能爭吵起來?!?/br> 晏行昱愣了愣,想象不到自家那個冷面父親和人爭吵的樣子。 老人說話顛三倒四,說的話根本和晏行昱要調查的東西沒有半分關心,但他還是極其耐心地聆聽半晌,直到雪有些小了,才起身告辭。 老人很喜歡他,將他送到了將軍府門口,道:“往后還來啊?!?/br> 晏行昱笑了笑,道:“好?!?/br> 老人又高興地朝他揮手。 晏行昱微微頷首,這才撐傘離開。 晏行昱默默查了兩日,什么人都沒驚動,皇帝隱約知道,也當他又開始頭腦發熱玩了,索性沒管。 大皇子本該在兩日后率軍歸京的,但因為這場大雪,在路上耽擱了幾日,等到歸京時,祭天大典已開始了。 晏行昱和荊寒章也在前一晚換了回來。 一大清早,荊寒章大大咧咧地來相府接晏行昱,迎面遇到了要進宮的晏戟。 晏戟早已對他經常來相府見怪不怪了,淡淡行禮:“見過七殿下?!?/br> 荊寒章看了他一身朝服:“今日還要上朝?不是祭天大典嗎?” 晏戟道:“臣有事要去尋陛下?!?/br> 荊寒章“哦”了一聲,隨意一拱手就往偏院跑。 今日雖是祭天大典,但荊寒章卻懶得去行那些繁冗的禮,去參加大典還不如去接他大哥,反正皇帝也不會管他。 祭天大典陣勢極大,晚上還有晚宴,荊寒章決定晚宴時露個面就算參加了,有那和各個兄弟笑里藏刀寒暄個不停的時間,他還不如去找鹿玩。 到了偏院后,荊寒章之前送的那頭小鹿已經長大了不少,正在院子里撒著歡地跑來跑去。 荊寒章上前擼了一下鹿頭,那鹿也極其乖巧地讓他擼。 荊寒章心滿意足地收回手,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地進了內室。 晏行昱已經換好了衣裳,正在桌案前抄書,荊寒章過來時,他剛好抄完最后一個字,將筆放下,叫了聲:“殿下?!?/br> 荊寒章走了過去,隨手拿起墨痕還沒干的紙,挑眉道:“在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