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可是也不對,那三支箭每次都十分驚險,就算藏拙也不能到這么精確的地步? 再說一個在寺廟長大的人,哪來這樣的準頭? 常蕭陷入了沉思,荊寒章見狀,慢條斯理地道:“若是我輸了,你端來多少酒,我全都奉陪?!?/br> 常蕭猛地抬眸。 荊寒章一看到他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這禮部侍郎之子竟然真的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連丞相公子都敢算計著灌酒? 荊寒章眸中更冷了。 常蕭看了他半天,才低聲道:“好?!?/br> 荊寒章笑容更盛了。 晏為明卻如喪考妣,扶著輪椅扶手差點癱坐在地上。 荊寒章還嫌不夠,火上澆油道:“隔著屏風多沒意思,既然盲投,那就拿帕子將眼睛捂上?!?/br> 常蕭遲疑了一下,一旁的人竊竊私語。 “這丞相公子是不是知道自己必輸無疑,特意加大難度???” “那他為什么要比啊,既然都要輸了?!?/br> “誰知道呢?可能在窮鄉僻壤處待久了,自負了唄?!?/br> 荊寒章耳力很好,只當沒聽到,問常蕭:“如何?” 常蕭也聽說晏行昱的事,見他玩個投壺竟然這般刁鉆,指不定真的只是性子古怪。 “好?!?/br> 很快,司射將屏風推了出去,連壺中的赤豆也都倒了出去。 沒了赤豆,投過去的箭矢更加容易飛出去。 荊寒章根本不管,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晏為明小臉都白了,幾番想要勸阻卻還是忍住了。 是他硬拖著他哥來投壺的,就算輸了也不能怪“晏行昱”。 常蕭先投,他慣會玩投壺,卻很少玩這種盲投。 好在他已記住了壺在何處,方才那三箭也找準了手感,拿著一把箭,謹慎再三地將一支支投出去。 一支,兩支,三支…… 十支箭,他中了九支,最后一支因為前幾支箭將壺打歪了些,這才脫了壺。 不過九支已經算極其不錯了。 荊寒章撐著頭百無聊賴地看著,不得不承認這個常蕭的確有些本事,只是心思卻不往正途上使。 十支過后,賞風樓來二樓雅間觀看的人全都發出一聲喝彩。 常蕭將帕子拿下來,掃見地上只落了一支箭,唇角一勾,頗為得意。 他將帕子遞給荊寒章,挑眉道:“公子,請?!?/br> 荊寒章看也沒看他,對晏為明道:“給哥拿個新帕子來?!?/br> 常蕭:“……” 常蕭唇角抽動,臉都綠了。 這是嫌他臟?! 晏為明本來在摸著自己的腿,似乎在告別,此時瞧見常蕭這么難看的臉,心情也好了些,忙爬起來,道:“好哦!” 很快,荊寒章用帕子將雙眼捂上,手指輕輕撫著手中一把的箭。 上回小蠢貨大概就輸了這么多,估摸著也有小一千兩了。 荊寒章抬手執起一根箭矢,像是在玩耍一般,隨手就擲了出去。 正中壺心。 常蕭看了一眼,沒覺得如何。 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 荊寒章再次抬手,第二根箭矢也飛了出去。 晏為明已經捂著眼睛不敢看了。 在他看來,荊寒章擲出去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塊塊打在他雙腿上的木板。 “以后再也不在外面吹噓了嗚!”晏為明差點哭出來,越想越覺得是自己自作自受,一點小事就要宣揚的眾人皆知,平白給相府丟臉。 他已經設想到今日的事傳出去后,外面的人是如何笑話相府的了。 晏為明沉浸在自己悲慘黑暗的小世界中,根本沒管外面已經開始突變的情況。 第二支箭中的時候,常蕭還沒覺得有什么,只是第三支第四支接連準確地中壺,他終于察覺到一絲不對。 此人的姿勢的確是初次玩投壺,但手卻極穩,且準頭極高,有時險些落在壺外后,下一支箭還會隨之調整,再次穩穩中壺。 常蕭看著看著,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第七支第八支箭接連中了時,他徹底有些慌了。 一旁圍觀的人也都驚了,瞪目結舌地看著。 就方才荊寒章那脫壺的箭,眾人早已知曉他是個不會玩投壺的半吊子,本來是等著瞧好戲的,只是相國公子出糗的好戲沒瞧著,倒是瞧見了另外一處好戲。 這晏行昱,竟然是個玩投壺的高手。 常蕭看他去摸第九支箭,臉上冷汗都下來了,一千兩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最重要的是,若是今日他輸了,恐怕不到晚上整個京都城就能將他輸給一個災星癱子的事傳得眾所周知。 看著第九支箭已經穩穩入壺,周圍全都在喝彩歡呼,就連司射也忍不住道了聲好。 常蕭深吸一口氣,看著荊寒章的眼神滿是冷意。 最后一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入壺。 常蕭擦了擦額角上的汗,偏頭給自己的侍從使了個眼色。 侍從點頭。 荊寒章拿起最后一支箭,卻沒有直接投擲,他宛如平日里玩毛筆似的將箭矢在指間轉來轉去,帕子擋住了他半張臉,只能瞧見他勾起的唇角。 眾人全都在等著他投擲最后一箭,見他不懂,紛紛催促。 “快啊,最后一箭定勝負了!” “是啊,公子快些!” “一千兩??!” 晏為明本來已經準備哭了,聽到周圍的聲音這才察覺到不對,連忙爬起來張開眼睛,發現壺中九支箭矢皆中,當即呆住了。 荊寒章似笑非笑地轉著箭矢,轉頭準確無誤地看向常蕭——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方位的。 “常大人?!鼻G寒章淡淡道,“玩不過就掀棋盤,這樣不太好吧?” 常蕭心頭一跳,愕然看他。 就連他那個準備出手用赤豆截住箭矢的侍從也愣了愣。 荊寒章說完后,一改方才懶散的姿勢,突然飛快地抬手,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將箭矢投了出去。 “咔噠”一聲,箭矢入壺。 十支全中。 常蕭:“……” 侍從:“……” 荊寒章將帕子扯了下來,輕輕一歪頭,肩上長發散落在扶手上,被他隨手撥開了。 他看了一眼壺中的箭,笑了一聲,道:“我這是贏了?” 周圍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在木然看他。 荊寒章看向司射,懶洋洋“嗯?”了一聲,司射才如夢初醒,忙點點頭。 此時,呆了半天的晏為明終于跳了起來,駭然道:“哥!哥你贏了!” 他一激動就伸手去抓荊寒章的小臂,險些一手摸在手腕的弩上,好險荊寒章反應快,一下把手移開。 晏為明歡喜得不行,沒察覺到荊寒章的異狀,開心地圍著他哥的輪椅轉了一圈,眉飛色舞。 從地獄一下飛躍仙境,不過如此。 他的雙腿保住了! 荊寒章自小便和弓箭為伍,投壺這種文人玩的游戲對他來說簡直算是信手拈來,十支箭而已,隨手就能投擲進去。 但是對這些真正不學無術,只知玩鬧的紈绔子弟而言,盲投入了九支的常蕭已經算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了,沒想到那病歪歪的癱子竟然比他還要厲害。 一時間,方才叫囂著最厲害的人全都沒說話,大概是有些臉燒,說不出話。 前來圍觀的其他人卻沒瞧見之前的對峙,見狀全都在稱贊荊寒章百發百中。 晏為明還在那嘚啵:“我哥今日是頭一回玩投壺,玩得不好,諸位見笑了?!?/br> 這一句話,眾人又連連稱贊他哥天縱奇才。 常蕭:“……” 常蕭打死都沒想到荊寒章竟然全都中了,那他方才脫壺的那支,是真的故意的?! 怪不得他這么信誓旦旦地來玩這種看著“必輸無疑”的游戲! 常蕭一股“被人耍了”的怒火猛地竄起,但卻因為晏行昱的身份不能發火,憋氣憋得眼睛都浮現了血絲。 他死死看著荊寒章,全然沒了方才的風度翩翩。 荊寒章沖他一笑,道:“棋盤沒掀成,常大人生氣了?” 常蕭:“……” 常蕭咬著牙,使出全身的抑制力,強顏歡笑道:“公子投壺更勝一籌,我……甘拜下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