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晌午走到蘭芳樓,走累了便在那里歇了午覺,誰知道一覺醒來雨下的這么大,言恪也不知道跑去哪了?!泵鞔ǖ溃骸疤m芳樓一下雨水氣重的很,朕待不下去,便回來了?!?/br> 明川問成公公,“你瞧見言恪了么?不曉得他去哪里了?!闭f著,明川嘆了一口氣,“這雨下的朕心里煩亂,想找個人說話?!?/br> 成公公的身軀佝僂著,好一會兒,他啞著嗓子道:“言恪,沒了?!?/br> 明川一愣,“沒了,是什么意思?” 明川滿目茫然,成公公卻只是伏著身子,磕了個頭。 “是不是言恪做錯什么事情了,他在慎刑司嗎?”明川站起來,“朕去找國師,求他放了言恪就是了?!?/br> “陛下!”成公公面容悲戚,“言恪已經沒了?!?/br> 明川站住腳,身子僵著。 殿門口傳來宮女的聲音,“國師大人?!?/br> 明川看去,容商依舊是他慣常的模樣,眉眼如畫,淡然出塵。 明川出聲,聲音已經有些啞,“言恪呢?” “言恪有不臣之心,已被處決?!?/br> 明川身子晃了晃,眼睛漸漸的紅了。 “他一個內侍,”明川咬著牙,“能有什么不臣之心?” 容商看著明川的眼睛,道:“同我一樣的,不臣之心?!?/br> 明川眼睫顫動,“你胡說?!?/br> “陛下不信?”容商看著明川,問道:“你不知道他對你的心思嗎?” “便是有又怎么樣?”明川眼里蘊著淚,“喜歡一個人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死罪?!?/br> “那我倒想問問陛下,”容商用那種慣常的上位者的目光看著明川,“你明知道他喜歡你,還留他在身邊,又是哪一番的心思?” 明川的眼中盛滿了悲傷,他看著容商許久,“人間多情,不單單只有一種。你根本不明白?!?/br> “便是我不明白吧?!比萆滩幌朐僬f什么了,“無論如何,本座不過是處置了一個奴才罷了?!?/br> “言恪不是奴才!”明川喊道:“朕從沒有當他是奴才!” “所以呢?”容商面色沉下來,“陛下想讓我為他賠命嗎?” 明川沒說話,容商逼近他,“我的陛下,你要我給一個奴才賠命嗎?” 退到退無可退的境地,明川終于低下了頭,潰敗的一塌糊涂。 容商伸出手摸了摸明川的側臉,語氣放緩了些,道:“一個言恪,也值得你我這么吵一架?” 明川看向容商,容商也看著他,像從前一樣,明川會向容商低頭道歉,兩個人和好如初,然后將這一樁事忘掉??墒敲鞔]有說話,他只是看著容商許久,久到容商都有些急躁。 “當然值得?!泵鞔ㄝp聲道。 容商的目光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明川看著國師,輕聲道:“國師以為朕還剩下些什么?” 容商的目光像是針扎了似的收縮了一瞬,他直起身,定定的看著明川。 明川道:“朕到現在才明白為什么人人都爭權奪利,一個人手里還是要有些力量,不至于護住僅有的東西?!?/br> 言語像刀子一樣戳在容商身上,明川握刀的手同樣鮮血淋漓。 “我的陛下,你真是長大了?!比萆锑?。 沒多久以前,有個人說過相似的話,他希望陛下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明川扶著柜子,骨節用力的發白,“國師請回吧?!?/br> 容商深深的看了明川一眼,轉身離開,他身后,朱紅色的宮門應聲而合。 紫宸殿閉宮這么多次,還是頭一回由陛下做主關上了那扇大門。 人走了,成公公小心翼翼的進來,勸道:“陛下,您這是何苦?!?/br> 明川搖搖頭,一張嘴吐出一口血,身子軟綿綿的癱倒下去。 明川再醒來已經是晚上,燈火搖晃,無世站在他床邊。明川閉了閉眼,道:“朕不想見你?!?/br> 無世道:“陛下···” 明川揚手揮落了一旁的茶碗,瓷片碎了一地。 “朕說,朕不想見你?!?/br> 無世閉上嘴,退出了寢殿。 成公公輕手輕腳的過來收拾了地上的碎片,道:“陛下,該喝藥了?!?/br> “朕不想喝?!泵鞔ㄗ饋?,眉目低斂,問道:“言恪的尸首呢?” 成公公頭埋的更低了,“拉去城外的亂葬崗了?!?/br> “你尋些人將他好生安葬吧?!泵鞔ㄏ崎_被子起來,雨還在下,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像是人在哭泣。 明川站在窗戶前面,小雨打在他的臉上,涼涼的。 “陛下,您身子還沒好,又大怒大悲傷了心神,不宜再受涼了?!背晒÷暤膭?。 明川輕聲道:“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br> 成公公欲言又止,終是輕輕嘆了一聲退下了。 殿里空無一人,窗外的雨還在不知疲倦的下。明川扶著窗欞,看著窗外被雨打濕的秋千和榕樹。他一直看一直看,看的眼睛都酸了。 明川一只手捂住眼睛,眼淚慢慢從指縫之中滲出來,他瘦削的身子躬起來,像是支撐不住那些難過和痛苦。 自言恪死后半月,紫宸殿宮門緊閉,皇帝不僅不上朝,現下連宮門也不出了??蓱z前朝那些大臣,落水案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國師倒是正常的處理政務,一時間叫人摸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