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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政不穩,時局不定,刺殺他的跟刺殺我的一樣多,他為了方便,就在宮里找了個偏僻的宮殿住了下來。我那時候很怕死,便時常討好他,希望他能看在我乖巧的份上庇護著我。后來他大概是習慣有我在身邊了,慢慢轉變了態度。他教我詩書禮儀,關心我的衣食住行。這世上,便是我早逝的母親,也沒有他待我好。前朝都說我長成后必要與他奪權,我心里卻知道,這皇位本也是他給我的,他要拿走,再正常不過?!?/br> 明川瞇了瞇眼:“有一回我想出宮,他不允,我便跟他說我要絕食。他嘴上說著餓死我算了,不過兩個時辰便改了主意,同意我出宮。我只是不明白,為何后來變成了這個樣子?!?/br> 明川沒有再說話,長久的沉默蔓延在他身邊。 言恪問明川:“陛下想離開京城嗎?” 明川笑了,問道:“我什么都不會,離開皇宮后如何生存?再者由奢入儉難,落魄日子我可過不慣?!?/br> “陛下出過京城嗎?”言恪又問。 明川看了他一眼,眼中帶著些狡黠的笑意,他指著這條河:“沿著河往北走,大多是貧民所在,魚龍混雜,有一個地下黑市直通城外,便是沒有身份文牒,帶了足夠的錢一樣可以出城?!泵鞔ㄐΦ溃骸澳堑胤娇墒俏页錾浆F在去過最遠的地方了?!?/br> 言恪望著他,想問問他,既然不想離開京城,又為何去往這樣的地方。話到嘴邊,終究沒問出口,只道:“夜深了,在外不安全,盡早回去吧?!?/br> 明川無所謂道:“國師耳目遍布京城整個京城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不安全的,等他來接我們就是了?!?/br> 他拍拍衣襟站起來,忽然腦后傳來一陣劇痛,天旋地轉只見依稀看見言恪利落的劈倒一個人后向他跑來的情形。 原來他會功夫。明川昏倒之前腦海里只剩這一個想法。 殿前跪了兩個侍衛,初春的夜里還有點涼,他們兩個卻已經將背都汗濕了。 容商大步走進來,面上蒙著一層冰霜:“陛下呢?” 兩人打了個寒戰,道:“陛下出宮沒有坐馬車,跑了許多地方,路上將我二人···甩下了?!?/br> “廢物!”茶盞嘩啦一聲碎在兩人面前,兩人將頭埋的更低,戰戰兢兢不敢出聲。 “在什么地方跟丟的?” “在永定河附近?!?/br> 容商面色沉沉,俊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他對著容風道:“傳本座手令,命禁衛軍以永定河為中心,向外搜尋,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br> 容風領命離去,容商負手走過來,路過兩人身邊,沉聲道:“若是陛下有什么好歹,你二人便以死謝罪吧?!?/br> 宵禁之后大街上沒有一個人,永定河里還零星飄著幾盞河燈。禁衛軍拿著火把四處走動,攪碎這一方寧靜。容商站在橋上,白衣不染纖塵,月色下他的眉眼清冷如冰霜。 不多時,一個禁衛軍拉扯著兩個孩子過來了。 “回稟國師,這兩個是住在橋洞下的乞丐,在他們身上發現了陛下的荷包?!苯l軍將兩個荷包呈上去。 那兩個孩子還在掙扎:“這是哥哥給我們的,不是我們偷的!” 容商接過荷包,一個是明川裝果干蜜餞的,一個是裝錢的,銀瓜子和金葉子上雖無標記,但卻是宮里的手藝。 容商瞥了一眼兩個孩子:“哪來的?” 哥哥護著meimei,道:“是一個哥哥給我們的?!?/br> “那人長什么模樣?” 男孩想不出怎么形容人,只好道:“他很好看,說話也很好聽。還有一個哥哥跟他一塊,那個哥哥也很好看?!?/br> “他們去哪了?” 男孩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原先在那,那邊的臺階下,后來我們就先走了?!?/br> 容商命人過去查看,將手里的荷包收起來,對容風道:“給他們拿些銀子?!?/br> 男孩問:“他們怎么了嗎?” 沒有人理他,容風將銀子遞給他:“與你們無關,快走吧?!?/br> 女孩猶自望著那個裝著糖的荷包,跟著哥哥一塊讓人帶出去了。 容商轉身去了明川逗留過的石階,干干凈凈不見打斗的痕跡。 他捏緊了手里的荷包,沉聲道:“加派人手?!?/br> 容風在旁看著,恐這樣大張旗鼓,明日朝中會人心惶惶,他剛出言想要勸,被容火一把拉住,對著他搖了搖頭。 禁衛軍出動大半,一夜沒有消停,擾的這一帶雞犬不寧??尚』实巯袷菓{空消失了,半點蛛絲馬跡也無。 容商熬了一夜,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方勢力出于何種目的擄走了小皇帝,又或者,是小皇帝有意甩掉侍衛,準備出逃。思及此,他臉色愈見霜寒。 熬到天亮,容商不得不上朝,小皇帝不上朝不是什么大事,往日他也三天兩頭的稱病。容商卻要穩住眾多朝臣。倘若小皇帝真是哪一方勢力抓走的,他要將主動權握在手里,等到對方先沉不出氣露出馬腳。 張心遠一大早告了假,早早守在家門口,日上三竿,才見從巷子口緩緩駛出一輛樸素的馬車,他連忙迎上前去,馬車上走出一個老婦人,滿頭銀發,用兩個素銀簪子別著。 張心遠攙著她下來,口中道:“娘小心?!?/br> 這是他的乳母張氏,自他父母去后,兩人住到鄉下艱難度日,張氏一手將他養大,多年來,張心遠心中已將她認作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