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如何？”謝厭驅著輪椅來到劍無雪與妖獸之前，不慢不緊開口。

    饒是再忙，劍無雪回答謝厭時，依舊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我感覺領悟到了一些東西?！?/br>
    謝厭笑著問：“什么東西？”

    劍無雪思考片刻，有些迷茫地搖頭：“說不清楚?！?/br>
    “這就對了，靠你的手、你的劍、你的心去理解它，而非嘴?！敝x厭遞去一瓶丹藥，“此一戰消耗巨大，服下這藥丸?！?/br>
    劍無雪二話不說照做，不過沒一會兒，又回去烈火鳳凰身邊，把它所有有價值的部位都摘取完。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他抬手抹去汗水，問謝厭，“方才的劍法，叫什么名字？”

    “江山厭?！币琅f是漫不經心的調子。

    劍無雪頭一偏：“宴席的宴？”

    “謝厭的厭?！彼ζ饋?，如燈輝明春山，星碎萬里河，那光芒可瞧見，卻觸碰不得。

    少年想起那日，宵光與晨炊并存的長街上，桌椅油得發膩的餛飩店里，謝厭對他說：“我叫謝厭，討厭的厭?！?/br>
    當時他與他隔著一豆殘燈。

    如今他們隔著烈陽與夏風，謝厭說，這套劍法叫江山厭，謝厭的厭。

    第37章 螺螄粉之味

    螺螄粉之味

    秋景延綿，層林浮金, 風蕭蕭, 葉簌簌, 枯黃堆滿長道, 是來時路，是去時路，亦是不知何時將會踏足的道路。

    寂靜, 唱響落雁湖秘境正北方秋區域的主調, 沙沙落木，是唯一的合奏。

    然而這份靜，終究是被打破。

    枯敗密林盡頭，一個高九尺、紫面獠牙的魔族與某個著鷃藍地暗玉紫滾邊學院服飾的試煉者相逢。

    三百余年來，魔族出現得并不頻繁，對于這些年輕的學子, 他們只存在于書卷上、傳說里或是說書人口中。

    這位來自神都的學子尚且未反應過來所面臨的的是何物, 那高大的魔族已閃至他面前，抬手, 淬著幽色光芒的尖長指甲往他身前一劃，見血封喉。

    生死不過一瞬, 彈指不到, 軀體漸涼。

    緊接著，此魔旋身而往, 接住神都學子欲墜的尸身, 單手扣住他的手腕, 在腕內劃下一道痕跡。

    “主上，我等已得到四具學院弟子的尸體?！本驮谶@時，某輕快稚嫩的聲音從密林另一處傳出，隨之一個矮小身影從樹后繞到紫面魔腳邊，立刀于前、單膝跪地，垂著額生犄角的頭，姿態極為恭敬。

    紫面魔眼眸不抬，直接沖他的下屬擺手：“不夠，再去捕捉十具，至少要將他們四成人馬，換成我們的人?！?/br>
    “是！屬下這就去辦！”矮小的魔應道，起身欲行，卻見紫面魔將手中的神都學子往他身上丟去。

    “這具尸身，賞給你了?！弊厦婺У?。

    矮小的魔甚是不解，但難掩心中喜悅，聲音更加歡快：“主上為何自己不用？”

    紫面魔瞥他一眼，道：“太丑，比較配你?！?/br>
    “謝主上！”矮小魔族喜笑顏開，抓住這名神都學子手腕，用指甲在方才的血痕下再添數道，同時吟誦咒語。

    剎那過后，魔，化為一道散煙消失，斷氣的尸體，重新站在林間。

    “快去吧?！弊厦婺У?。

    “是！主上！”矮小的魔cao縱他新獲的人身興高采烈離去，連說話語調，比之方才，更是上揚三分，幾乎是在唱歌。

    落葉蕭蕭的林中，又靜了。

    “是討厭這片江山的意思？你以人間山河做劍招名，皆是由于厭棄？”巨大的烈火鳳凰尸首旁，劍無雪負劍而立，不錯目凝望謝厭帶笑的雙眸，慢慢地，又堅定地，提出這個問題。

    謝厭笑容散漫，語氣更是懶洋洋的：“你一向很聰明，當然知曉這劍法名稱該如何理解?！?/br>
    “為什么要討厭？”劍無雪又問。

    “為什么要喜歡？”謝厭反問。

    青灰色的眼與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對視，眨也不眨，毫不猶豫道：“山水很好，景色很美?！?/br>
    謝厭一聲輕嘆：“可再好再美，終究不屬于任何人?！?/br>
    劍無雪反駁：“任何人都能成為這山川風月之主人?！?/br>
    謝厭斂眸，輕輕揉了揉自己左手食指，哼笑：“這話你和金陵城的小皇帝說去，看他不打死你?！?/br>
    少年人眼里瞬閃過一絲冷然，在古井般沉寂的眸中，明亮驚人：“他不過為人之帝王，轄一地之民，而這清風明月、山嵐云靄，是天地所生，長他數萬數千歲，他沒這資格做它們的主人?！?/br>
    謝厭低著頭，錯過了他眼底那點冷，語氣依舊漫不經心：“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悟性還挺高?！?/br>
    “是你教得好?！眲o雪平靜道。

    “嘖，嘴還挺甜的?！敝x厭掀起眸來，笑看劍無雪一眼。

    劍無雪收起明寂初空，至謝厭身側，取下懸空的傘，與之往郁林外并行。萬華境外之種種，皆非他可聽聞，少年心中在意的，唯有方才的“江山厭”。

    “你到底是沒回答我的問題?！眲o雪低聲道，“為什么討厭？”

    謝厭不答反問：“以后，你是否愿意成為一名俠者，以家國天下、黎民蒼生為己任？”

    劍無雪不假思索回答：“凡塵之士踏入修行，一為己之私利，二為天下大利。與萬載長青山河相比，浮浮沉沉此一生，不過短短數百載，我當為后者，甘為蒼生謀利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