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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篤定他會用魔法,篤定他會將自己送進墳墓?!?/br> 希恩微微闔上眼睛,他的呼吸變得快而淺,耳邊有著輕輕的嗡鳴聲。 希恩知道興奮試劑的藥效正在慢慢過去,后遺下的癥狀正在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上一一顯現出來。 他正變得前所未有的虛弱。 噠噠噠。 男人金色的長發在炎光下輕輕晃著,不知出于何種心態,他接近那個縮在角落垂死的青年。 他目睹過各式各樣的死亡,而像這樣如此激烈又如此安靜的卻是第一次見。 就像一場精彩絕倫的默劇,無聲之中,卻讓旁觀者忍不住暗嘆這意猶未盡的藝術。 如果他還是神明,或許會愿意給這個人類一個起死回生的機會。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靠近,希恩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男人低下頭,只見那只瘦骨如柴的手拽住了他的衣擺,將他拉向自己。 希恩的喉嚨里發出像鈍刀般粗重駭人的聲音。 “我……不……想……死……” 細小的血流像蟲子一樣從希恩的身體漏了出來,嘴里,耳朵里,眼睛里,源源不斷上涌著。 這具還很年輕的身體在rou眼可見的潰爛。 而guntang鮮艷的烈火終將會燃盡這里的所有。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可是交易是沒有辦法實現的?!蹦腥硕琢讼聛?,與那雙黯淡的黑眸對視,“你沒有失算。如你所愿,我確實很欣賞你的能力。不過,希恩很可惜,你被騙了?!?/br> “人類想和神明契約是天方夜譚,因為契約需要名字。然而人類是聽不見神諭的?!?/br> “名、字……” “還不死心嗎?”男人嘆了口氣,“聽好了,這是人類無法分辨的聲音?!?/br> 當男人再次開口,一個從未聽聞的聲音在希恩耳畔響起。 神圣、威嚴、空靈。 一瞬間,仿佛置身于高不可攀的峰頂,神光普照。 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的鐘鳴。 男人舔了下嘴唇,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念過自己的名字了。 久到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拉著他衣擺的手無力的墜落到地上。 玫瑰色的眼睛再次對上黑色的,他靜靜地望著那雙眼睛深處的微芒。 就像風雨夜里搖曳的燭火。 有些東西已經開始慢慢消失。 他能看見其中的掙扎,可惜這份掙扎之后,只會留下呆滯和空洞。 “安息吧,人類?!蹦腥宿D過身。 希恩脖子上印刻的法陣開始慢慢褪去,蔓延而來的火焰已經悄然爬上了他的四肢。 望著那離去的人影,希恩的嘴唇忽然不可見得顫了顫。 赫萊爾。 “怎么可能?”男人猛的扭過頭,黑色如漆的巨大雙翼毫無征兆得從他的后背伸展開來。 脖子上的法陣發出刺眼的血光,一道不可見的細線不斷延伸直至兩人的身體里。 冰冷柔軟的黑色羽毛輕落在希恩的臉上,就像無情的神靈親吻著信徒的額頭。 這一刻,他被上竄的火焰完全吞噬。 在火炎中,希恩似乎隱隱看見了一些零碎封塵的畫面。 女人的笑容,男孩的啼哭,男人的咆哮。 還有和此時此刻如出一轍的漫漫之火。 疲倦如潮水般襲來,他闔上了眼睛,靜靜歸于了黑暗。 五日后,穆德森教堂的鐘樓如期敲響,那尊打磨得锃亮的黃銅大鐘搖晃起來,鐘聲響徹整座玫瑰莊園。一大群白鴿涌了出來,圍繞在教堂的上空盤旋飛翔,將代表神明憐憫的白羽灑落在人們的視線里。 在場的所有人都穿著肅穆的黑色。 因為今日是希恩·卡貝德子爵的葬禮。 棺槨上放置著菱形的花飾,松枝打磨出來的十字木架上綁著雪白圣潔的玫瑰花束。 “靜靜流逝的依舊永恒,沒有什么是會真正終結的。安息吧,您的血rou,您的靈魂,您的存在都將譜寫那希望的樂章,直到永遠。將次悲傷之淚獻給您,這是真誠不滅的敬意,我們將感謝您給予我們的夢想與幸福的日子,您的靈魂將于我們同在,于神明同在……” 眾人默哀。 葬禮結束之后,也就只剩下了零星的幾個人影。 “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男人咬著牙,拳頭狠狠錘擊在白色的墻面上,“要是我留下來的話,或許希恩就不會死!可惡!” “艾瑞克斯,這是誰都無法預料到的事,是流竄的亞獸人暴徒焚毀了屋子?!爆旣惙蛉溯p聲說著,“我們都為希恩的事感到無比難過?!?/br> “他們為什么要傷害無辜的人!希恩他做錯了什么!他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他們!他們怎么能如此輕易奪去一個人的生命!母親,這是為什么?我無法理解!” “艾瑞克斯,那些亞獸人就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無論是誰,他們都能痛下殺手?!?/br> 瑪麗夫人在那里安慰著痛苦不堪的青年。 而一身黑衣的少女則失魂落魄得獨自離開。 她很清楚得知道著。 瑪麗夫人嘴里的說辭全部都是謊言。 希恩的死根本不是遭遇什么亞獸人的襲擊。 是瑪麗夫人害死了希恩。 而她就是其中的一名幫兇。 莉莉安神情麻木,漫無目的得走著,她像幽魂一樣在整座莊園里飄蕩,一切景色在她眼里似乎都淪為了黑白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