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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許你這么說??!慟兒,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玄湛聽到他竟說出這樣的話,又急又怒,握著他的手,幾乎將掌心的手骨捏碎。 云慟搖搖頭,“將手札燒了吧,此事宣揚出去,只怕會引起軒然大波?!?/br> 他突然轉開話,玄湛愣了一下,下意識的點頭。 “云王王位不必封還了,云家不會再有血脈子嗣傳世,就讓它從此以后束之高閣湮沒歷史洪流便罷了?!痹茟Q說著,掙扎著坐起了身,抽回被緊纂在男人手中的雙手,就著姿勢從軟塌上跪了起來,對著還側身坐在軟塌上的玄湛,恭恭敬敬的磕頭參拜了下去。 “慟兒——”“請陛下廢黜云慟,永逐邊關,永生永世不得回轉?!蹦腥说捏@吼和厲喝也并未阻止他不悲不喜的說完他要說的話。 若說方才知曉那些事關血脈身世皇帝是五雷轟頂,此時此刻聽到他說出這樣的話,玄湛已然是神魂欲裂,他幾乎從軟塌上跳起來,氣急敗壞到連名帶姓厲喝了一聲,“云慟???”他手指著那直挺挺跪在軟塌上的人,不住的哆嗦,怒極攻心到極處,除了這一聲云慟,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說不出此刻他是怒還是悲,亦或是痛,他這么捧在掌心擱置心尖兒上的人,竟能說出這般捅他心窩子的話來! 他以為他的心意這人比誰都明白,他以為跨過君臣這關,越過男女這坎,他們彼此心意相通之后,他甚至心甘情愿以男子之身為他孕育子嗣,他以為從此以后,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再分開他們,可是現在這一切竟就這般輕易的敗于這身世血脈之上。 “請陛下恩準?!?/br> 玄湛怒極反笑,只是笑是苦笑,也是慘笑,“我們的情,我們的幸福,在你心目中竟還抵不過那點稀薄的血脈?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跪在榻上的人只是直直跪著,并未答。 玄湛赤紅著眼眶,心一寸一寸在他遲遲不做聲中冷卻成灰,他抬手扶著額,掌心遮著眼,僵立著,這一刻,他從才猛然驚覺,從他降生于這人間帝王家,自身處這世間高位始,他竟真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心心念念盼的念的想的這個人,從來都不屬于他,這一年多的歲月,竟如同是他偷來的一般,時辰到了,一切都會煙消云散,握不住留不了。 “你……是不是從未……”他一開口,滿心的荒涼,卻如何也無法將剩下的那半句問出口,那點微薄的希翼似乎不出口就不會散,一出口,所有的一切就真的回不去。 玄湛轉過身,背對著軟塌上跪著的云慟,“我們即便是同宗同源,卻也是相隔了五代了,算起來也算不上亂了血脈親倫,你既過不了這一關,只怕這一生無論我如何強求,也定然是求不了你予我為妻,”他微微仰高下顎,停頓片刻才慢慢道,“孩子是無辜的,只求你將他留予我……多謝?!?/br> 言罷,他慢慢踱步向殿外而去,那向來挺直的腰背似乎佝僂了些,并不如之前那般直挺。 直到那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殿門處,云慟才哀痛欲絕的抱著肚子,慟哭失聲。 太極殿的殿門緊閉了半天,知道夜幕落下也未打開,殿內一片漆黑,玄湛坐在寢閣外,云慟留在寢殿內,雙雙枯坐半日。 天黑了,全安想要進殿來掌燈,玄湛吩咐了福全進去伺候云慟,殿外不允掌燈,看著傳進去的膳食動了些許,他緊抿的唇線總算是松了一些,他在殿中枯坐到三更,直到被殿內一聲驚恐的悶哼驚醒。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站起了身,久坐的身子一個趔趄,他幾乎載到,穩住身子疾走兩步,他腳下一頓緩緩停住了腳,沒等他站穩,殿內傳出的厲喝已經讓他嚇得幾乎跳起來。 “來人!來人!” 他疾步狂奔入內,殿內只留了一處微弱的小燈,他并未在殿內安歇,龍榻上的床帳并未放下,躺在床上的人兒一手扯著床帳,一手摁著腹部,臉上驚慌異常。 “慟兒!慟兒!你怎么了?!”玄湛三步并作兩步沖至床榻前。 云慟見著他,瞳孔猛然一縮,抽回拽著床帳的手,緊緊抓著他,“阿湛!阿湛哥哥——” 第162章 終章 “快!快傳孫敬——”“來人!” “傳孫敬!快傳孫敬!” 寢殿內傳出的咆哮嘶吼,打破了寧靜的暗夜,皇帝在寢殿外枯坐半宿,整個太極殿伺候的連全安在內都戰戰兢兢的守著沒敢眨一下眼,這會兒殿內一傳出聲響,頃刻間這死氣沉沉的大殿便如同活了過來一般。 只是這活過來的氛圍莫名叫人覺著不安…… 他心愛的小人兒不是個鐵石心腸的,玄湛以為,就算知曉他們的身世,可是他們之間的到底會有轉機,而這轉機就在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只要有這個孩子在,無論如何,總會有轉圜的余地。 可是當看到床榻上那團赤色的紅,當孫敬戰戰兢兢的跪下請罪,說孩子要早產,他才渾渾噩噩的驚覺,他……或許真的是在強求…… 或許他們真的有緣無分,他或許真的注定了終其這一生,都無法得到這個讓他心心念念盼了十數年的人兒…… 明明是九月的天,卻陰沉得厲害,至晨間起,天幕就黑沉沉的壓著,殿內一片陰暗,內殿的殿門處豎著高大的烏梨木屏風,殿內那淺淺的忍耐的痛苦悶哼就如同那鈍刀,緩緩的不停歇的在他心上拉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