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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全攜著一身的涼意,進來內殿時特意在火爐旁站了片刻,待那股子涼意散去,他才悄無聲息的進去,殿內明窗幾凈,除了偶爾炭火燒著小聲爆響,并無其他聲響。 臨西南角窗前,設了一張檀木書案,正對著內殿的小花園,園中那株紅白相間的梅樹開得極好,幽香滿室,精致的雕花木窗關著,仔細瞧還多加了兩層防風防寒的密織薄紗。 福全恭敬的行了一禮,有些欲言又止,神色間全是為難,“殿下……’,云慟埋首于案,一手握著筆一手仔細的撫順破損的書頁,緩慢的謄抄,謄抄好的手札上有諸多空白之處,那是破損看不清的地方,還需留待仔細推敲修補。 沒有聽聞福全接下來的話,云慟挪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他,見他一臉戰戰兢兢又為難的模樣,云慟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筆,“她還在宮門處跪著?” 福全頷首,“是,奴才怎么勸都沒用,眼看就兩個時辰了?!?/br> 大雪落了一身,眉毛上都是凝結出來的雪霜,手上還有傷,他實在不懂,那位德妃娘娘到底是要干什么? “陛下呢?”云慟問道。 “今兒開朝,奴才著人去前邊兒問了,陛下此刻還在樞密院,大總管讓人來傳了話,陛下今日只怕脫不開身回來用午膳了,陛下還說……”福全說道此處聲兒漸漸少了下去。 云慟不解,“陛下說什么了?” 福全囁囁的道,“陛下還說……德妃娘娘喜歡跪,就……讓她一直跪著好了……” 喜歡跪就跪,所以沒人攔,沒人管,就是勸,也是他領了小主子的吩咐去勸的。 陛下對后庭中那些個娘娘向來是沒什么好性兒的,之前遣散出宮的三妃若不是小主子勸,只怕是跪死在宮門處陛下也不會動一下眉頭,更遑論親自去見她們了。 這德妃娘娘之前還好好的,怎么這會兒也染上了這動不動就往宮門口一跪的毛???這是吃準了小主子心善不成? 云慟聞言,忍不住頭大,自從他回京之后,在這太極殿深居簡出,除了伺候的宮人,幾乎是沒有見過他對著自己以外的人是個什么模樣,他一直覺得那人的性子與傳言有諸多不符,可是現在他才算知道,這人那傳言中的冷性子并非空xue來風。 那日德妃在大雪中跪了幾個時辰又傷了手,德妃固執不愿起來,這人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就輕飄飄的扔下一句,喜歡跪就跪著吧,直接將人撂在了宮門口,直到人暈過去全安前來請旨,若不是他攔著,只怕這人也不會松口將人送回永福宮去。 “殿下……”福全見他沒開口,頓時有些頭皮發麻。 “讓人將她送回永福宮去吧?!痹茟Q擺擺手道,“前朝忙著,陛下不會見她的,她再怎么跪也無濟于事?!?/br> —聽這個,福全更是欲哭無淚,“殿下……” “嗯?還有事兒?” 福全干脆撲通往地下一跪,“奴才問過了,此次德妃是來求見您的……” “見我?”云慟詫異,“她見我作甚?”他在這太極殿這么長時間,即便他的存在眾所周知,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指名道姓的說要見他的,即便是皇后都沒有,這德妃怎么無端的跪在宮門口竟是為了要見他? “奴才也不知……” 云慟皺皺眉,想了想,到底沒有允,“你著人將德妃送回宮去吧,此事別驚動陛下了?!蹦侨艘侵赖洛袢展蛟趯m門處竟是為了見他,只怕會大動肝火。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福全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覺著今兒這事要是陛下知道了,他怎么也得脫一層皮。 那日在宮門口,德妃用傷得血淋淋的手拽了小主子的衣衫,陛下氣得暴跳如雷,回宮殿門一閉,氣得竟揚言要剁了德妃的手,要不是小主子攔得快,只怕德妃現在的手已經沒了。 福全喚了兩名宮人隨他一道前去宮門處,剛從暖烘烘的殿內出來,福全凍得牙齒咔咔作響,遠遠的就瞧見那依然直挺挺跪在大雪中的女子,他呼出一口白氣嘆了嘆氣,真不知道這柔柔弱弱的德妃娘娘怎么就這么擰,那日手被傷了,聽太醫說傷到了骨頭,這數九寒天受的傷,得仔細養著,否則只怕那雙手是要被廢了,這才幾日?竟又跑到這大雪中來跪著,一跪就是幾個時辰,那雙手只怕是要壞了。 迎著那清亮希翼的目光,福全搖搖頭,“德妃娘娘,請回吧?!?/br> 德妃聽著,目光慢慢恢復了木然,“他……不肯見我么?” 福全搖頭,“主子說,天寒地凍,請您回宮仔細養傷,別再跪在此處了?!?/br> “他……這么說?!”德妃一喜,抬頭看著福全。 福全頓時頭大如斗,德妃這真正是膽大包天啊,轉過頭,并不接話,只是對身后的兩個宮人道,“來人,送德妃回宮?!?/br> 德妃到底是順從的走了,至于為何改變主意,福全不敢猜測。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春意緩緩在枝頭冒了頭,陽春三月,正值太極殿小花園的紫藤掛上一串串喜人的花穗兒時,太極殿又一次傳來了好消息。 “這一次一定要仔細的好好的養著!再不能出半點差池!”欣喜萬分的皇帝陛下眉梢眼角都是掩都掩不住的笑,他矮身半蹲在軟塌前,近乎虔誠的在云慟依然平坦的腹部印下一個親吻,“孫敬說你這一胎坐胎極穩,脈象強勁有力,定是個活潑好動的皇兒?!?/br>